见鬼的天作之合(241)
先皇后是太子的生母, 几年前因病离世,皇帝前几日突然梦到亡妻, 百般感怀之余, 便召了几位皇子, 以及速来与之交好的永福公主,为先皇后庆祝冥诞。
太子一身素净礼服,踏入殿门的刹那, 脚步几不可查地些微停滞,目光扫过黯淡的内殿,最后落到端坐于主位,面容看不分明的皇帝身上, 心内冷笑不止,这哪里是家宴,分明是父皇为他设下的一座囚笼。
他面上不显,上前几步恭敬行礼:“参见父皇。”
皇帝抬手虚扶,声音里带着些许疲惫:“不必多礼,今日是你母后的冥诞,快坐。”
借着微弱的烛光,他凝视自己的嫡长子,心中五味杂陈,这是他与发妻唯一的儿子,他曾寄予厚望的储君,如今却包藏祸心。
自从皇帝知道太子的心思后,一刻都不得安宁,他决定先发制人,恰好藉由先皇后的冥诞,意图将太子控制在宫内,让墨淮桑放手查案,以避免更大的祸事。
镜妖说过,那操控人心恐惧的邪物善于利用一切反光之物藏身与穿梭,墨淮桑便安排将麟德殿布置成一片昏昧之地。此外,所有赴宴之人,如恭候都需沐浴斋戒,换上特制的礼服,彻底杜绝任何夹带的行为。
而在众人看不见的梁柱、角落处,东隅也在薛老道长、悦游道姑的帮助下,悄然布下感应的阵法,若有妖气触动,法阵便会发出警示。
家宴初始,气氛近乎凝滞,永福公主说起先皇后的旧事,太子的话渐渐多了起来,言辞间是对母后的追忆和怀念。
皇帝在一旁听着,一度陷入恍惚,其实他选择在发妻冥诞这日与太子一道用膳,也存了心思,想让太子念及人伦纲常,悬崖勒马。
变故发生得毫无征兆。
角落中一名低眉顺眼地诵经祈福的道士,忽然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丝诡谲光芒,竟是早已暗中替换了原定道士混入殿中的清风道长。
他的袍袖看似随意一拂,将手中三清铃上一处凹陷上的黑色抹去,露出一小片水银,在昏暗光线下,水银表面微微荡漾。
“敕!”清风道长挤出一个极轻却极尖锐的音节。
瞬间,那片水银如同开水一般沸腾起来,与此同时,梁柱与角落处的法阵发出一阵尖啸。
东隅和墨淮桑从角落里跳了出来,只见殿内的所有人都陷入混乱。
“啊!”永福公主尖叫着打翻案几。
一位皇子猛地后退直撞上柱子,指着空出嘶吼:“火!好大的火!”
皇帝似乎头疼欲裂,他勉力起身抽出腰间的横刀,向四周砍杀。
整个麟德殿杯盘狼藉,惊呼惨叫四起,唯有太子与走到他身边的清风道人,带着清醒而残忍的冷笑,注视着周边。
就连墨淮桑也呆立在原地,眼神空洞无神,脸上透着麻木与绝望的神色。
东隅浑身一凛,眼前的情形与千秋宴那晚的极为相似,可殿内没有任何光可鉴人的表面,那邪物是如何进来的?
小金鞭在袖中震颤嗡鸣,东隅却迟迟不放它出来,因它身上的细碎鳞片会反光,她不想徒增麻烦。
东隅看了眼已入魔障的墨淮桑,心急如焚,她盘腿坐下,试图重新导入法阵,这时,一直安静待在她身边的镜妖,仿佛受到某种鼓舞或挑衅,发出一道尖锐鸣啸,化作一道流光,猛地从东隅怀中冲出,直扑向半空那团无形无质的邪物。
一明一暗,两股邪异的妖灵在昏暗的殿内猛烈缠斗,能量的剧烈波动,卷起阵阵阴风,吹得烛火明灭不定。
镜妖的身影时而清晰,时而涣散,东隅心头一紧,能感受到邪物的难缠与强大。
在一阵刺目的光芒爆闪后,那邪物发出一道凄厉的哀嚎,似乎受到了重创,然而镜妖的虚影,也存存碎裂,最终化作点点微光,彻底消散在空气中。
东隅随即感到灵魂深处春来一阵撕裂的剧痛,她的尸狗魄与镜妖绑定了魂器心约,随着镜妖的覆灭,她的尸狗魄也受到重击,她来不及多说一个字,便地瘫倒在地。
“不好,魇魅灵力受损。”清风道长拍了三下手掌,殿外有一排内侍鱼贯而入,把守在殿中的各处出口。
殿内的人渐渐清醒过来。
墨淮桑在原地怔愣了几瞬才彻底回神。
方才他眼前一黑,再睁眼已置身一处荒凉的山崖,狂风呼啸,脚下是以鲜血绘制的巨大法阵,而法阵中央,东隅正被清风枯瘦的手掌扼住咽喉提起。
小神婆徒劳地蹬着双腿,脸色因窒息而变得青紫,那双总是清亮的眼眸,此刻正满含绝望地看着他,绝望中还带着绵绵的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