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死而复生了(43)
“那确实十分难得,称得上一家义士了。”方盈这话是真的发自肺腑,以她所见,她亲生父亲和亲舅舅为了仕途,都能起心思、想把她送进王府做姬妾——赏金对邓家的诱惑,想来并不比她父亲的仕途要小,而纪延朗于他们来说,更只是个素不相识之人,他们竟然还能收留纪延朗,也真的只有义士二字才能形容。
纪延朗也觉这话说到心里了,他连连点头:“你说得对。邓大哥虽然没读过书、不识得字,但为人慷慨高义,绝胜我见过的许多王孙公子,可惜天妒英才……”
说到此处,他颇有些伤感,怕方盈看出来,假装低头看自己双手手掌,岔开话说:“我跟他学了许多本事,撒网捕鱼、伐木砍柴,还补过渔网、晒过鱼干,修过船……”
方盈有些明白了,他早上说回来再跟她说邓家母女的事,实际应是想解释邓家对他的恩情到底有多重、以及他为何那般安置母女俩吧。
果然他接着就说:“所以邓大哥离世前,将邓大婶和妹妹托付给我,我是亲口许诺过,要将邓大婶当自己亲娘一样孝顺,将妹妹当自己亲妹妹一样爱护的。”
纪延朗抬起头,看向方盈,“但我亦深知,只要将她们母女接来京中,被富贵繁华一冲,此事就会变了味道。”
救命恩人身故,只剩老母和小妹,小妹正值适婚之龄,他又曾在人家家里住过,随便一编就是风流韵事。纪家人口众多,各房有各房的思量,他出事的时候,有些人连家业都敢肖想,这么一对穷苦出身、平生连顿饱饭都没怎么吃过的母女,一旦住进来,只怕立时就被他们拿捏在手里,成了生事的由头。
“我从来不怕事,但不能把她们母女无辜牵扯进来,成了谁手里的刀,便先同二哥说明原委,请他帮忙赁下住所——像你说的,先给她们安下家。”
原来他连这些都考虑到了,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她还以为纪延朗像许多男子那样,不肯把家里妯娌争锋的事当真、还自己骗自己兄友弟恭、太平无事呢。
“你听说了?”方盈难得真心夸他一句,“不过我可没有你想得这么周到,只是觉得毕竟还有孝期,住在家里,大约有些不便。”
纪延朗笑了笑:“不瞒你说,孝期这一点,我真没考虑到。不过咱们虽然想得不一样,根儿上却都是为了她们母女能尽快安家,好好过日子。”
他停顿一下,忽然站起身,向方盈抱拳行了一礼,方盈没想到他突然作此举动,惊了一惊,慌忙站起来侧身避开。
“昨日是我不识好人心,误会了你,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这里给你赔罪了。”
“郎君这是要折煞我么?话说开就好了,赔罪二字,我可不敢当。”方盈一边说一边回了一礼。
“不赔罪可不成,”纪延朗玩笑道,“就算你不怪我,娘和哥哥嫂嫂也饶不了我。”
这次居然
没说“我娘”,方盈早上的担忧又涌上来——他不会真的把昨晚的话听进心里去了吧?她方才好像也过于通情达理、善解人意了,不行,得说点儿他不爱听的了。
“郎君言重了,我倒是觉着,你若能早早跟娘说了这番话,娘不但不会怪你,待……”
纪延朗果然不爱听,打断她道:“我这么大人了,还事事要娘来操心,像话吗?”
“可这样,娘也没少了操心啊?”方盈小声说。
纪延朗:“……”
她这是成心气他的吧?
方盈却还没完呢,“我听说,你事先同娘说的时候,并没说邓家妹妹多大了……”
“坐下说吧。”这一点纪延朗本来也要解释的,“这事真不是我有意隐瞒,实则先前我也不知道妹妹确切多大了。”
方盈心中不信,刚才还说正当适婚之龄呢。
“我心里记着的,还是当年的小孩儿模样,说的时候自然是小妹妹——此事我也同娘说清楚了,邓大哥待我亲如兄弟,我也答应过他,视他母妹如我母我妹,我又不是禽兽,难道还能有什么龌龊心思不成?”
方盈道:“我当然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但邓大婶呢?”
纪延朗身上气势眼见地消下去一截,“她是有些误会,但我今日也同她说清楚了,等她们除孝,给妹妹找个无父无母、踏实可靠的男人做上门女婿,让她继续当家做主,她高兴得很。”
“那为何杜嬷嬷提了我,你就那么生气?”
“我不是说了是误会么。”纪延朗含糊道。
“误会什么?什么误会?”他越这样,方盈越要追问,“我就是想不通,这事如何能让你那么生气?”
纪延朗:“……事情都过去了,你不是也说,话说开就行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