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胳膊拧不过大腿,胡掌柜又额外打发人来送了二百两银子算完。
两人沉默片刻,都有了点不好的预感。
“没用刑吧?”
“没有,”那书吏低声道,“还是老法子,外头一点儿看不出来。”
至于脏了、瘦了、憔悴了,全是她们自己做贼心虚、寝食难安,与我何干!
哪怕饿死了,也是畏罪而绝食自杀,周密着呢。
关鹏迅速将细节都回想一遍,确认没有痕迹,放下心来,“去,把人带上去。”
第37章
稍后方知县升堂,先带原告,“下跪何人,有何冤屈?”
却见那二人一个瘸,一个喘,面泛病容,这也就罢了,更兼獐头鼠目、眼神油滑。常言道,相由心生,方知县先就有三分不喜。
“回禀老爷,腊月某日我二人自城外归来,见两名女子于风雪中行走,着实不易,便要上前相帮,哪知那二人非但不知感谢,竟动手就打……”那瘸腿的指着角落里的锄头道,“那便是凶器,我二人险些丧命……”
话音未落,一旁的吴状师便响亮地冷笑出声,“简直破绽百出!方大人,贵县的刑房已如此不堪了么?”
不等方知县开口,他便大步上前,掀开说话那厮的裤腿,“大人且看伤口,早已愈合,若果如你二人所言,是这两名女子行凶在先,为何当时不报官?反在事发多日后才私下勾连,欺瞒本地父母?分明是做贼心虚!”
“胡说,你撒手!”那瘸腿的泼皮本欲挣扎,奈何吴状师之手犹如铁钳,死活掰不开。
泼皮呆了,这是哪里寻来的蛮牛!
吴状师压制他便如砍瓜切菜,毫不费力,继续慷慨激昂道:“此为其一,其二,办案讲究人证物证俱全,如今人证何在?物证何在?他们说那是凶器就是凶器了么?”
“那锄头曾食我血肉,如何不认得!”瘸腿男子死犟。
“好!”吴状师脚尖一转,宽大身躯横在他与锄头之间,将他视线遮了个严实,“你距锄头尚有六七尺之遥,未及细看便一口咬定,我且问你,因何断定?那锄头与寻常锄头有何不同?”
这……瘸腿男子一时语塞,支吾着说不上来。
他哪儿知道那么细,当时差点被打死了!哪里顾得上看!
“你说不出来,”吴状师小山般的身躯慢慢压下去,步步紧逼,“因为那本就不是凶器!”
“是凶器!”瘸腿男子急了,“我认得!”
“不是!”吴状师乘胜追击,“那根本不是她们的锄头,是我有意诈你。如今看来,果是有人暗中指使你这么说,是不是!”
其实那两把锄头确源自明月和七娘,乃是吴状师见他方寸大乱,略施小计。
果然,瘸腿男子急出满头大汗,惊慌失措之下,竟扭头望向一侧的关鹏。
你,你之前没说会有状师逼问呐!
那锄头怎么又不对了?
提前换过了你怎么不告诉我?
不中用的蠢货!物证是县衙的人呈上来的,怎会有假!连这点都想不明白么?
关鹏面无表情,却借着搔额角恶狠狠瞪了他一眼,余光感觉到似乎有人在看自己,一转脸,径直对上吴状师。
吴状师什么都没说,可他的眼神,他的表情,却好似什么都说了。
该死该死,既是州城来的名状师,想必知晓上下诸多手段,莫不是……
关鹏腔子里一颗心没来由的突突直跳,下意识吞了口唾沫,忍不住想分辨点什么,可理智告诉他,此时开口便是不打自招、做贼心虚。
吴状师却在下一刻挪开视线,重新看向方知县,“且不说人证不足、物证存疑、动机不明,此二人劣迹斑斑,左邻右舍皆可为证,想必公门中亦有其犯案卷宗,诸位且想,此等货色指控两个弱质女流殴打自己,难道不荒唐不可笑吗?”
大堂外围观的百姓们纷纷哄笑出声,“可笑可笑,当真可笑!”
又有人大声道:“我识得他们,此二人乃城郊有名的泼皮,常对往来妇女言语调戏……”
“是哩是哩,还曾偷过我家鸡子、猪头!”
“肃静!”方知县狠拍一记惊堂木,众t百姓齐齐一抖,顿时安静下来。
他先被吴状师好一通抢白,又见百姓们起哄,面上难堪,有心发作,奈何吴状师经验丰富,所提之处皆为关键,经不起推敲。方知县便冷着脸质问刑房众人,“可有人证、物证?卷宗缘何迟迟不递上来?”
后半句是说给吴状师听的:听见了吗?都是下面的人瞒着本官自作主张,本官无辜,一概不知。
关鹏支吾道:“当时荒野无人……不过此二人与被告两名女子素不相识,伤势更做不得假,不大可能无辜诬赖。至于物证,卑职已着仵作核验过,此二人的伤口与锄头刃部吻合,确为这两把锄头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