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明月本钱又少,单枪匹马如何能同那些大店拼量压价,岂非自寻死路?
若论好卖,当属各样花色绸缎,更有那等精巧轻薄的绫罗,先天织造出各样空洞组成精致花纹,当真巧夺天工,哪怕不染色亦十足动人。
但一分钱一分货,明月问了,最便宜的素色绫罗亦要三两上下!若加色彩、纹理,更贵。
至于更绚烂更名贵的重缎名品,皆用上等湖丝,皎洁璀璨更胜月光,十几、几十乃至上百两亦不罕见,掏空明月身价或可得一匹罢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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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北宋年间布匹价格比较稳定,其中绢有多次明确记载,《宋史》卷174中写“绢上等今请估价一千三百”,《续通鉴长编》写“绢一匹值钱一千二百”,《净得集》卷四有记载“绢一匹乃为钱千四五百”等等,北宋时期一匹绢的市价大约在一两三左右。而当时的“绢”织造技法逊色于“绸、缎”,价格也会略低,且古代交通不便,运输成本极高,所以将中等素色薄缎定价在一两半到二两半之间是比较合理的。
第8章
本钱有限,更无亲友依靠,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难,真难!
明月心下烦闷,面上难免带了点,回客栈就被绣姑瞧出来,“可是遇见什么难事了?”
相识不久,明月不便同她讲心里话,便摇了摇头。
一日仅房费便要两百文,再算上吃喝,又要十文,她来到杭州已是第五日,掏出去一两多银子……
每日一文不进,却要眼睁睁看着银钱往外淌的感觉,简直糟透了。
绣姑见状也不多问,“日子且长着呢,你年纪轻轻,可不好这样愁眉苦脸的,越发把福气都愁没了。明儿西湖边上有庙会,我带你去逛逛如何?”
去了少不得又要花钱,明月本懒怠去,可转念一想,这几日她已将城内行情摸了个大概,纵然在屋子里憋着也不会有什么进展,倒不如出去吹吹风,或许能有什么转机亦未可知。
去!
晚上明月睡得并不好。
似乎一合上眼,就看见银子长翅膀飞掉……前所未有的焦躁令她辗转反侧,于是又听见了熟悉的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昨儿夜里她就听见了,本以为是哪间屋子要塌,结果早起一问,是后院竹林疯狂拔高呢。
“拔高?!”明月感到不可思议,得多疯才能拉扯出声音呀!“一不留神还不把屋子钻破?”
没想到绣姑真的点头,越发叫明月没话说了。
南方真真儿古怪,人长得小巧,可偏生草啊,树啊,蛇虫鼠蚁,都一个赛一个的大!
这么胡乱想着,明月终于赶在天亮前迷迷糊糊睡了一小会儿。
次日一早,绣姑果然带着女儿巧慧来找她。
因家中尚有住客,她男人留下照看,只早早给女儿背好灌满水的竹筒,“听娘的话。”
小姑娘才六岁,又无兄弟姐妹,家人极其疼爱,养成十分烂漫,闻言胡乱点头,“好!”又冲明月笑嘻嘻,“明姐姐好。”
巧慧大眼睛白皮肤,今儿又穿一身樱桃红的描金半臂,内罩柳绿折裙,露出的鞋子前头绣着一对儿小兔子,越发衬得她玉雪可爱,明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软乎乎的小脸蛋儿,“慧娘也好。”
巧慧是大名,她年岁小,外人日常只唤作“慧娘”。
近来一大一小日日见面,晚间得闲了,明月还会教她几句《三字经》,绣姑甚是感念。若非如此,也不会主动邀她去玩。
西湖离此地尚有一段距t离,娘儿俩坐车,明月骑骡,晃晃悠悠踏着一路春色而去。
但见沿途春柳如烟,袅袅婷婷,好似绒绿轻纱,美丽非凡,直叫人心旷神怡,明月紧绷几日的眉头都舒展了。
越近西湖人越多,路边始现茶摊、小贩,又有纸鸢、糖人、点心车,各色叫卖不绝于耳。
“娘,渴了,买甜水喝!”巧慧扒着窗口嚷道。
绣姑失笑,指着车里的竹筒说:“那不是水?”
竹筒水有什么趣儿?巧慧抓着她的胳膊嘿嘿笑,“买嘛……”
“小冤家!”绣姑轻轻点了点女儿的额头,果然停车问价,选了孩童爱吃的杨梅渴水。
如今远不到杨梅上市的时节,用的是去岁的杨梅干,虽不及鲜梅柔嫩适口,然摊主额外添加蜂蜜,别有一番风味。
见她们一行三人,摊主便问:“娘子要几碗?”
绣姑道:“两个小的一人一碗。”
她家的小客栈共四个房间,两大两小,一年到头鲜有空闲。平日大的一间要价三百文,小的两百文,年节更高,再零零散散卖些吃食、帮忙跑跑腿什么的,一日少说进账一两二钱,一月三十五六两呢,手头煞是阔绰,并不在意区区几文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