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买卖,爽快的大客最重要,好些商贩一辈子都是靠几个客户养着的!
朱杏最喜欢明月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在旁边安安静静地看,看完了又小声说:“如今有了帮工,可以再修一个水池。”
那三款花色她已经很熟练了,现在挺清闲的。
明月明白她的意思,叹了口气,“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湖丝光洁如玉,细腻坚韧,乃丝中极品,是达官显贵们的最爱,每年所产一半以上会第一时间就被运往宫中,并杭州、苏州等地的官办织坊,用来制作龙袍、凤袍等有爵位者的礼服等等。
剩下的一小半中,又有近四成作为朝廷赋税的一部分,直接送往国库。
最后剩下的才会流往民间,率先被大型作坊和绸缎庄收购,进行二次加工和贩卖。
像明月这样的小打小闹,只能搜罗“漏网之鱼”,划拉大户剩下的,所得自然有限。
偏偏染色对胚布要求极高,尤其是因光影色彩变幻脱颖而出的“霞染”,只有光泽出众的湖丝方可显现,但凡换了普通丝,都会立刻黯淡……
朱杏盯着她看了会儿,摇摇头,“我不懂,不过你说怎样便怎样。”
明月笑道:“若闲着无聊,可以再琢磨琢磨别的花色么,需要什么都跟我说,不要自掏腰包。”
朱杏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不会。”
似乎觉得自己没说明白,过了会儿她又微微带着点儿沮丧地补充道:“我不会你那样的。”
朱杏无疑是当世一流染匠,但她有个致命的缺点,就是需要有人引导。她能够捕捉美,却不擅长发现美,便如此番霞染,需得有人提出想法、画出框架,她才能顺着做下去。
“没关系,”明月爽快道,“我来想!想到了咱们一起商议,好吧?”
朱杏复又欢喜起来。
她喜欢这样有商有量的生活,像大树扎了根,很踏实。
等买完染料,晌午饭点都过了,明月便带朱杏去附近的食肆吃饭。
这边距离绣姑家不远,饭后明月顺道去扎了一头。
春枝昨儿下午就把城里几家的礼送完了,见她来,绣姑十分欢喜,“你看看你,进京一趟不容易,还巴巴儿想着我们,怪难为情的,得花不少银子吧?”
“没多少,”明月含糊道,“咱们两边还计较那些么?”
“明姐姐!”巧慧抓着个彩绘泥娃娃从屋里跑出来,腰间还挂着同样来自京城的彩线缠响球,跑动间脆响不停,“这个我真喜欢!”
明月笑着摸摸她的小脸儿,“我比着你的样子叫人捏的,怎么样,像不像?”
巧慧用力点头,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问个不停,眼睛亮闪闪的,“京城在哪儿啊?好玩吗?那里的人吃什么,长什么样呢?”
明月带她玩了会儿,又跟绣姑聊了会儿天,便要告辞。
巧慧很不舍得,“明姐姐,如今我见你越来越少啦,怎么才来就要走啊?”
绣姑忙道:“这孩子,说什么话,你明姐姐是要干大事的……”
巧慧哼哼两声,“那我日后也跟明姐姐干大事。”
明月失笑,“好啊,我等着你,不过你可得先把《千字文》背会了,里面的字也要会写。”
“啊?”巧慧大惊失色,“可我才学到《百家姓》。”
“那不正好?”明月道,“等过两年你学完了《千字文》也长大了,正好跟我做大事……”
回去的路上,朱杏忍不住问:“你认真的?”
“嗯?”明月愣了下才意识到她在说自己和巧慧的约定,“是啊。”
朱杏道:“可她只是个八岁孩子。”
“小孩子只是小,又不是傻。”明月并不觉得哪里不对。
小孩子又怎样呢,总会长大的?往前数几年,她也是小孩子啊。有时候,有些事,小孩儿看得可比大人透彻多了!
朱杏张了张嘴,若有所思。
回到染坊已过未时,老远就闻着香了,明月问过来开门的梁鱼,“高大娘做什么了?可把我馋虫勾出来了。”
保家和发财两个小东西馋得不行,泛滥的口水哗哗直流,可还是很守规矩地看门,只时不时往厨房瞥,难耐地原地踩脚。
梁鱼笑说:“才刚叫人送了一头现杀的猪来,炖了半头,剩下半头连带各色下水都卤了。又多买了口锅,单独把剔出来、敲断了的大骨头炖汤喝,说是煮面鲜着呢!”
如今染坊常驻的便有管事七娘,染匠朱杏,厨娘高大娘,护院梁鱼、夏生,另有四个帮工,合计九人并两条狗,一口锅渐渐忙不过来。
今儿又多了明月和苏父,没有一个小饭量,十几张嘴敞开来,一头猪也吃不得几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