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一边听,一边麻利地翻出若干颜色和材质的长布片,先排鸦青、石灰和墨绿,“这三块厚薄相当,又都是暗纹,如此依次错落斜上去,便是步步登高的好意头,保管掌柜的瞧见也欢喜。”
那娘子眼前一亮,欢喜道:“还真别说,我总觉得鸦青老气,石灰寡淡,墨绿暗淡,没想到经你这样巧手一摆,沉稳中又透出几分清秀,真不错。”
明月又对第二个孝女说:“老太太是个有福的,儿女孝顺,外人还能说什么不成?既如此,不如以湖绿为主,佐以秋香、赭红,正是那些菩萨们身上穿的飞仙色呢!”
老人上了年纪,确实不宜穿得太过花哨,但若一味沉闷,岂不越发显出老人味儿,死气沉沉的?也不吉利。
端看庙里、观里那些神像吧,哪个不是色彩绚丽,也没见有人说不端庄。
孝女一看,果然又喜庆又不刺眼,“这个好,这个真好,等以后我老了也这样穿。”
以往总觉得每逢喜事便要大红大绿大紫,越鲜亮了孝心越大,可老远瞧着便如甩得一大坨染料化不开,日常也不便穿着。没想到这许多颜色混在一处,竟是意料之外的匀称,眼睛瞧着也舒坦,平日穿也挑不出错儿来。
大家凑在一处,有说有笑,倒不急着家去了。
头一天开张,多有人观望,真正痛快的客也只得两个:老太太给孙子的六十片厚缎,二百四十文;陈大姐给儿子的一百七十片薄罗,三百四十文,合计五百八十文。
另外还有两个专做针线的,先后挑了十几块圆形、长条缎子去,预备着做荷包、抹额卖,入账六十四文。
想给男人做长衫的妻子和孝女固然心动,却都有些踟蹰,前者是节省惯了,没买过绸缎料子,不舍得;后者则是还有别的兄弟姐妹,需得商议着来。
虽未成交,但看她们离去时恋恋不舍的模样,明后日必来!
回到客栈后,明月把挣的钱都倒出来,两眼放光,趴在桌上一枚一枚数,五,十,十五,二十……足足六百四十四文!
扣除五成本钱,再去掉送给陈大姐的那张缎子本钱两文,一天下来赚了三百二十文!
去掉一百文房钱,还能剩足足两百二十文!
发财啦!
若日日如此,本钱和路费都可迅速回笼!
明月捂嘴无声大笑,快乐得直蹬腿儿。
我就说这买卖可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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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取得开门红的明月备受鼓舞,在床上翻来覆去激动了半宿,视线落在那四匹绫罗上。
也该轮到它们了。
次日早早睁眼,连蹦带跳跑去啃了客栈附赠的杂菜窝窝头,又回房洗漱,还特意请小二跑腿儿买了一盒洁牙粉刷牙。
常要与客人贴近了说话,如今日益燥热,若气味不佳,熏着人就不美了。
昨儿她走街串巷一整日,难免出了点薄汗,穿过的水田衣沾染些许气味,今儿便挂在房间内吹风,穿另一件更鲜艳明媚的。
明月先去昨日遇见陈大姐的巷子,才喊一句,陈大姐便“嗖”一下从门内钻出,俨然等候多时了。
“今儿果然有新料子么?”
“我还能哄您不成?”明月笑着解开包袱,“瞧,比昨儿还多些呢。”
陈大姐极满意明月先来自己这边的举动,这让她感受到无形的重视,就像昨儿单独送的那块五福捧寿一般,是有别于其他顾客的特殊礼遇。
奈何强中更有强中手,几遍“江南丝绸”的口号吆喝完,昨儿专注于给孙子置办衣裳的王老太太又来了,仍是那副游刃有余的乐颠颠模样,“老远就听见了,来来来,我瞧瞧又有甚么好货。”
陈大姐瞥她一眼,抿抿嘴,沉默着加快了手上翻捡的动作。
这位可是懂行又大方的强敌,稍不留神,好货就会被抢走!
王老太虽略有了点年纪,可一双眼睛极利,下手稳准狠,才翻几下便眼前一亮,先以三根手指轻轻捻动布片,然后拿起来对着光细看,“这几块料子的丝……”
明月一看就笑了,还真是位了不得的老太太!
“丝质格外细腻吧?”
王老太点头,又t摸几下,砸吧着嘴儿说:“看光便不一般,摸着也更软糯,更贴肉呢,可是有什么说法?”
“这就是湖丝,丝质最好也最贵的一种,”明月笑道,“哪怕一样的织法和颜色,湖丝少说要比别的丝贵一半呢!达官显贵都喜欢这个,穿着尤其滋养肌肤。”
“哦哦,听过,听过!”王老太恍然大悟,“之前布庄里就见人买过,乖乖,贵得很呐!”
她立刻以与年纪极为不相仿的矫健将那几块月白色湖丝料子揣起,“正好给我孙子做贴肉的小肚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