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钱太太见了纱就赞,“这个属实不错,虽是纱,却不似外头那些糊弄,又细又密,拉扯几下也不变形,颜色又这样鲜亮,做什么使不得?”
纱、绡、绮等轻薄的料子甚少有繁复旖旎的印花,因为染料多了会重、会硬,便失了柔美,大多只是浅浅一层底色作罢。若买家觉得寡淡,少不得再额外使绣娘添几针罢了。
她一看这花色便觉眼熟,似乎哪里见过似的,一时间又说不上来,只是喜欢。
可惜她的肌肤不衬这色,不然做一身纱衣穿着也不错。
过了会儿,碧波园那边也放了话,说要十匹。若有现成的,先送来几匹裁衣裳。
郑太太估摸着钱太太那边也收到了,钱太太又是个爱折腾的,万一她先做了帷帐,自己却穿在身上,彼此岂不尴尬?还是赶早得好。
俩家都没有问价格。
交付样布之前,明月就算好了本钱:
流霞纱所用蚕丝大约只有霞染的两三成,大批进价的本钱不足一两,只是织造多费了点心血,加二钱。
染料用的也少,约么只有原来的三成,照现在的市价算四两半吧!
另有固色,因料子薄、染料少,固色耗费也低,连同多出来的一道摔布工序,每匹折算一两。
如今客人都在附近,运费忽略不计,另外再加一成税费,每匹就是六两七钱左右。
染料真贵啊!明月不禁咋舌,足足占去本钱的七成!
若在涨价之前多囤积些,这点儿顶了天一两半!
除此之外,还要考虑七娘、朱杏等人的工钱,又是一个大头,翻倍卖都算薄利多销。
最终明月将大批进货价定为十六两,给两位太太的也照这个价。
至于以后薛掌柜往外卖多少,就不是她该管的了。
明月应了,立刻叫二碗去染坊那边传话,顺便问问月底能有多少,“告诉七娘,若有现成的,先拿十匹来。余下的凑够五十匹就立刻送去翠峰茶楼,若有多的,也往薛掌柜那边送一匹样布,告诉她第一批货要月底交付,六月若紧赶着要,可以月中、月末交付两次。”
钱太太摆明了要做帷帐,郑太太却未必,万一撞了岂不糟糕?况且自己还是郑太太拉进来的,于公于私都该先紧着她。
送货同逢年过节送礼没什么两样,都有窍门,势必要分个亲疏远近,一个闹不好,不知哪里就惹恼了客人,日后就不来了。
至于薛掌柜,对的是外头客人,少不得压一压,也能显出郑、钱两家独一份儿的尊贵来。
七娘仔细听了,拍着胸脯道:“这点算什么?最多三天就得!”
如今染坊各项已非常成熟,共有两个四丈多长的大染池,朱杏只负责调色,调完一个水池,转身就去下一个,而七娘则亲自带人在第一个水池下布、提布。
等第一个水池的布定住色,就可以架起来荡到一边晾干,马上就有两个小姑娘抓着大麻布上前,将麻布轻轻浮在水池表面,从水池的一端拖拽到另一端,再将麻布翻面,照样返回另一端。
这么拖一个来回,水面残留的染料便会被麻布吸走,干干净净。然后两个小姑娘再换另一块布,将沾在池壁的些许染料擦拭干净,迅速撤退。
等她们做完这一切,第二个水池的颜色也调好了,朱杏刚好慢慢走回来,再在第一个水池中调色……
她甚至觉得可以同时掌控三个染池!
如此各司其职,忙而不乱,所有人都如齿轮般运转流畅,没有一丝磕绊,不会耽搁任何一点时间。
染料和胚布足够的情况下,只要天气允许,现在染坊一天至少能出十二匹布!月均产量稳定维持在三百八十匹上下。
今天是五月二十,前几天已经在做着了,有三十来匹现成的,待到月底,少说能再出一百二十匹,足够支应两处了。
“不必等到六月,三天后五十匹就能凑齐了,叫东家放心,做好了我直接打发人送到翠峰茶楼去,一准儿误不了!”七娘当即点了十一匹,一一登记在册,让二碗带着,额外又叫她给明月带话。
染坊产生了副产品:
花麻彩布!
清理残色的麻布用过后会有人立刻拿到水边冲洗,尚未干涸的染料大多会随水飘走,晾干后便可反复使用。
大约三次后,麻布便吸饱了颜色,不好再用了。
而这个时候的麻布正好被用得软乎乎、毛茸茸的,便可以用来做桌布、帘子、帐子、最底层铺床的布单等等,甚至是铺在库房里吸潮,进一步降低了染坊开销。
二碗说:“七娘托我捎个话,说目前麻布已开始出现富余,等再过一阵子,只怕染坊就消耗不完了,要不要低价卖出去,也能多一份进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