蕴他仙骨(19)
衙外观者之众,张谦自需做足表面功夫。
祝好答言:“并非民女与方娘子事先得知尤衍的阴私,方娘子自愿入尤家为妾,民女却是遭姨母所胁。送亲当夜,直到梳妆也没有宋公子为民女赎身的消息,民女心摇胆颤,生怕宋公子将与民女的海誓山盟抛之脑后另寻新欢,民女想亲自诘问宋公子,所以起了逃婚的心思,方娘子听闻此事对民女心生怜惜,遂借了民女三十文乘车。”
言此,祝好稍作缓息,渗血的唇畔漾笑:“所幸宋公子不曾情变,他将身契赠予民女,打算娶民女为妻,宋公子是民女的未婚夫婿,民女与宋郎情深似海,宋郎亦对民女情根深种。”
“方娘子因母亲顽疾嫁入尤家为妾以此贴补家用,是以,翌日清晨民女欲将三十文还给方娘子,民女行至半途,却见丧葬仪队途径,其间竟同时游行两幅灵柩,不只如此,更闻臭气熏天!民女自幼耳力过人,忽闻重物敲击板壁之音,可民女急着寻方娘子,不曾推究……”
“未承想……民女到尤家时,忽闻尤员外迎妾当夜因心悸故去,尤家小厮言说,方娘子与尤员外鹣鲽情深,她不忍尤员外独自安葬,竟一头撞上灵柩欲与尤员外同去。”祝好如泣如诉:“民女斗胆直言,方娘子桃李年华,怎会与耄耋之年的尤员外鹣鲽情深?她嫁入尤家未及一日另言,方娘子既为其母入得尤家,又怎会因世间情爱将老母抛下……”
此言一出,仿若在人潮中掷入火药,万民犹如热锅上的蚁虫乱作一团,观者四下里无不垂首交耳。
祝好言辞激切,张谦听众民之论多为偏颇祝好,他立马以惊堂木打断祝好道:“停停停!你祝氏名声如何真当以为本官不知?淮城百姓不知?你虽生得月貌花庞可声名狼藉!宋氏既有百金为你赎身,定是名门望族,他家长亲怎许你入门为妻?莫说为妻,你为妾室皆恐损其气运!祝氏休得胡言!定是你与宋、方俩人合谋制骗术,欲以假案诓骗尤家财帛!”
祝好心中暗骂,她声名狼藉,宋携青同她相比又好哪去?
她心中如此想,面上却作悲凄怆色,祝好忍着脊背灼痛,伏地叩拜,“民女冤枉!”
祝好连喊数声“冤
枉”,方接言道:“民女想起行途中的两幅灵柩,首柩木料稀贵,尾柩较之平平,疑是尤家送葬的仪队,民女追思棺内传出的敲击声,揣测方娘子当是假死之症,便尾随仪队想探个究竟。”
“民女通过尤家阶上残留的壤土敲定葬地是西皋或淮岭,民女仗胆压赌西皋,果真在西皋上腰寻见了仪队的足迹,民女循迹来到一方峭崖,见崖下以粗木嵌岩作底,上置两幅棺椁,崖下恰好游来方娘子的悲啼喊救!民女本想上报府衙,却遭人暗害跌崖!”
观者闻此,皆倒吸一口凉气。
“民女万幸跌在粗木作底的葬崖捡回条小命。民女与方娘子齐力移开棺盖,可好景不长,将民女推下峭崖之人竟掷山石令民女与方娘子齐齐坠崖。”祝好拭去唇角污血,“歹人也未料崖下是潭吧?民女与方娘子得猎户所救,方娘子于十日前转醒并将尤衍所作极恶告知猎户,并令其转诉民女。”
尤衍抚掌嘲道:“老子见祝娘子不单耳力过人!就连嗅觉也可与猪狗相较!”
祝好懒得与他逞口舌之能,只当两耳不闻。
正待此时,衙役将卖粉妪与送信小厮请至上堂,张谦无非询问迎亲当日可曾见到奇观异事,见二人所言与祝好言辞相应才将俩人遣散。
张谦自然知晓此二人所答不可重用,如此,正遂了他与尤衍的用意。
观者之众,张谦与尤衍做戏自需做全套,他遂问祝好,“祝氏,猎户与宋氏家住何地,名姓是何?将你推下葬崖之人是熟识?若不是,你可看清此人的样貌了?”
猎户是尤蘅提前安排的,祝好倒背如流:“猎户名作曹资,他因行猎,居所不一,非要论的话,长居之地便是崖下的茅屋。而将民女推下葬崖之人并非熟识,只依稀觑见此人五短身材,体态圆润。至于仙……”她顿了顿,方答:“宋郎名携青,家住南巷松鹤居,不过……宋郎常返京都探望长亲,民女昏睡数日,怎敢断言宋郎尚居其宅?”
谁人不知南巷松鹤居?此宅前身是世家别第,现今已被官署收作己用,多为招待京官。
前阵听说外埠来的勋贵以万两置下此宅,最令众人惊诧之处莫过于祝娘子竟得此等高门公子的垂爱。
众观者及张谦、尤衍打量祝好时目光如电,她佯装沉着。
张谦朝衙役掷拘唤签,“传曹、宋二人及祝氏姨母入堂!”言罢,他转觑尤衍,“尤氏可备辩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