蕴他仙骨(248)
她的语调跳脱,非高即扬,江稚不难品出女儿家争风吃醋的酸味,“为帝姬与宋郎赐婚,倒不如将她送入庆国和亲,一则牵制庆国,二则探探翎王的下落……”
话未尽,映在眼底的一切或颠簸或旋转,一眨眼,祝好的咽喉已被人狠狠扼住,江稚逼近,五指渐收,“朕倒不知,你究竟是蠢钝如猪误打误撞地生出一计,还是……忽然开窍长脑了?”
“若他尚在人世,阿临定会不顾死活地助他归瀛。”江稚喃喃自语,手下力道渐重,他瞧着女子因气血不通而涨红的脸及逼出眼角的泪,他心底的暴戾在四肢百骸滋生、翻涌、奔窜。
她正如一盏精雕细琢的缕空花瓶,金镶玉裹的表象内里却空空,只徒有一副好皮囊,实则愚不可及,脆而不坚。
如今,花瓶正被他攥在股掌之间。
老师一贯闲静少言,一无所好。
杀了她,老师可会动气?
第98章 斡旋
祝好喘不上气。
恍惚间,似有颈骨不堪重负的细微声响。
她不谙权术,亦不善心计,于诡谲的朝局更是雾里看花,可她心头还压着许多未竟之事,怎能就此撒手?
江稚钳住她的咽喉,将她掼在冷硬的砖面,阵痛与寒意自祝好的脊背窜上,她的两手嵌入江稚掐着她的指隙,妄图挣得一息生机。
她不大明了,江稚忽然之间发的什么疯?方才究竟是哪一句触及了他的逆鳞?还是哪一桩事犯了他的忌讳?
她的神思已近溃散,强留最后一丝清明苦作揣想。
是为遂平帝姬与翎王?
……不对。
虽曾提及二人,可她的死活与此二人又有何干?
若她死了……若她死了,大抵也唯有宋携青在乎。
而江稚今日之所以召她入宫,除却宋携青,再无旁的由头。
脑中绞缠的丝丝缕缕渐次理清,根根分明。
可她挣不开。
身下早已汗透,也顺着额鬓滑入两眼,刺得她辣疼。
祝好不再挣扎,手脚颓然垂落,如一具断线的傀儡。
暂缓片刻,她屏息凝神,暗自蓄力,绷直两腿,打算给江稚正中一脚。
却在千钧一发之际,生生收势。
……她要死了。
外头的气进不来,里头的气出不去。
她憋得脑中嗡鸣阵阵,好似有人持着棒槌在她颅骨重重一砸。
这一脚兴许能为她挣得片刻喘息,可之后呢?飞龙卫的刀枪怕是得当即架在她的颈上,如此,她仍是走不出此地。
几乎是在念头闪过的刹那,祝好浑身痉挛,猛地呛咳。
江稚脱手,疾退数步。
立时间,宫娥拈着香帕上前,又有宫娥急急自殿外端来清水,为江稚净手。
江稚面色沉沉,居高临下睨着平躺在地上,大张手脚、喘气如牛的女人。
祝好赌赢了。
她想起方才那人钳住她的下颌,却因一滴将坠未坠的泪,飞速撒手。
祝好没忍住笑出声,她也不明白是在笑什么,因何而笑,大抵只因还能笑出来,为此而笑。
她微微仰起脖颈,见那狗皇帝仍在搓洗沾着她口涎的手背,他的眉宇间尽是嫌恶之色,仿佛撞着什么腌臜似的。
“杀了我,陛下能得到什么?”祝好喘息未平,吐字时喉中如撕裂般作痛,可她万不能钳口待毙,趁着还能开口,祝好继续道:“杀了我,陛下只能得一具无用的死尸。”
“哐——”
江稚将净手的金盆掀飞在地,祝好避无可避,溅湿大半。
玄纹靴碾上祝好的五指,江稚俯身讽道:“你活着,朕又能得到什么?”
祝好一字不吭,身子蜷起,齿关打颤。
江稚面有不爽地移开脚,心下更是低看了她不知几等,区区小疼小痛竟也受不住,老师果真是将她作娇花养着的。
祝好低眉道:“妾在帝师枕边侍奉,陛下甭管命妾在大人耳畔吹什么风,妾皆可效劳,多少权贵往大人府上塞过美人,可大人何曾亲近?若妾今日命丧此地,他日陛下若对大人动了心思,再费神栽培新人,往宋大人府上安插眼线,唯独舍妾一枚现成的好棋,岂不多此一举么?”
女子泪光盈盈,紧捂被靴底碾过的五指,“更何况……宋琅他就一定会亲近陛下送去的
人么?”
“眼下倒是伶牙俐齿……奈何朕并无试探老师的必要。”江稚冷嗤一声,“你,终究是个无用之人。”
“陛下,此言差矣啊……”祝好强撑着想要起身,到底是气力不支跌回地上,“所谓未雨绸缪,妾愿做陛下悬在帝师枕边一柄暂未出鞘的刀,只要陛下想,民女随时可拔剑出鞘,狠狠扎上宋琅一刀……”
江稚眼眸一动,低笑出声,他再度俯身,指腹挑起祝好苍白的下颌,“你既是老师心尖尖上的人,竟如此轻易地背主求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