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案(118)
说到这里,他颓然地坐倒在自己手边的椅子上。
侯夫人一头雾水,又着急又怕这父子二人说的话被别人听到,急急地示意时义去关门。
时珩抬手阻止了他,留下一句“您好自为之”,便拂袖离开。
天色尚早,晨风微凉。
时珩回过头看向时义,“是不是很疼?”
时义愣了愣,随即使劲摇了摇头。
这也不是时义第一次替他挡椅子了,小时候他就轴,有的时候讲道理讲不通,永安侯就会拳脚伺候——他一向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
可几乎每一次,时义都会冲到前面,替他挡下。每一次。
“快去看看吧,有伤就赶紧包扎,接下来可能……”时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没再继续说下去。
之前推测江奉背后的人是盛国公,是因为兰生能在盛府畅通无阻,仰仗的,必定是盛府中有权势地位的人。
他想当然的就觉得是盛国公,却从来没想过,或许,那里也只是个中转站。
盛国公可以把三品大员江奉收入麾下,可他却没办法做到让太后连死都要去保护——只有父亲,只有永安侯,太后的母家,她一生尊荣的所在,才值得她如此守护。
而父亲,只需要通过姐夫——盛府二公子盛其峥,就能完成之前他此前所有的推演,并且将自己藏得严严实实。盛其峥是父亲的门生。
尽管时珩没把话说全,可从那些只言片语中,时义已经听明白,这次,侯府要面临的肯定是大事,世子爷都解决不了的那种。
这种时候,他不想离开世子爷,可他还没来得及解释,世子爷边又态度坚决地催促他:“快去。”
时义最后决定,找个地方蹲着,暗暗看着世子爷。虽然知道他不会做出什么傻事,但是万一一会儿想不开又去找侯爷拼命怎么办。
他在时珩的眼神示意下,往后退了几步,拐了个弯,蹲在了墙角。
就剩下时珩一个人了。
他不知道该去哪儿,也不知道接下来究竟应该怎么办,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唯棠馆的院子门口。
如果真的是自己的父亲在背后与月神勾连,那顾青棠会如何看待自己?时珩颓然地靠在了墙上。
他低下头,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
蓦地,有脚步声传来。
时珩抬起头,看到晨光之中,顾青棠疾步向他走来。
“大人!”顾青棠看到他,并不惊讶的样子,她脸上似乎有很多的情绪,急切,愤懑,紧张,“我知道她是怎么做的了!”
她找到凶手的作案手法了。
时珩听着顾青棠把自己的推测一一道来,她甚至亲自站在了墙边上,用自己的身高去测试,抬手就能够到的位置,跟那条线垂下来的位置是不是吻合。
线的位置垂得有些低,可在那样的地方,越低就越容易被发现。偏偏凶手还是要冒险这么做,只能证明,这人个子不高。
“我想找人画陈曦的画像,去问问下棋的邻居有没有见过她。”顾青棠最后说道。
时珩一直静静地听着她说话,她有时会抚一抚自己的吊坠,有时抬手捋捋额前的碎发。再寻常不过的东西,在时珩看来却无比地难能可贵。
“大人?”顾青棠见时珩一直没有回应他,抬手想在时珩面前晃一晃,可一伸手,就被时珩握住了。
他轻轻一拉把顾青棠拉进了自己的怀中。
顾青棠不明所以,抬起头想看看时珩,被他扶住头,又摁回了自己怀里。
“别动,就一会儿。”时珩呢喃着,蹙了许久的眉终于一点一点地舒展了开。
朱漆门,绿沃叶。枝头有鸟在叽叽喳喳,树下之人紧紧相拥,是一份许久未见的平静安宁。
“夫人!您怎么来了?”时义的声音不高不低地划破了空气。他因为担心世子爷,一直都蹲守在墙角,结果弄到现在,倒像是在有心偷窥一般。
时珩并不着急,从容地松开手。顾青棠脸颊微微发烫,却依旧抬起头,抿唇看向侯夫人。
“母亲,您怎么过来了?”时珩单手背在身后,徐徐问道。
侯夫人见他们神色有异,面色微变,欲言又止地看着顾青棠。
“侯夫人,您是有什么事要找我吗?”唯棠馆暂时是顾青棠在住,突然来这里,应该是找她的吧。
侯夫人养尊处优,虽然不是蛮横跋扈的人,可一直与永安侯琴瑟和鸣,因此不管走在哪里,都是有什么说什么,很少会有这般模样。
时珩突然想起来,昨夜进宫前,母亲也曾经叫住过他,吞吞吐吐地想问关于顾青棠的事情。
思及此,时珩眸光微变。
顾青棠自己并不知道,她的身世其实没那么简单。如今顾家和太后相继出事,会不会跟顾青棠的身世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