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案(51)
“刚才是谁说泥是用来埋棺的?”顾青棠低声问时礼礼,与此同时,时珩厉声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那句话确实是关键,说话之人,存心就是要把石棺、淤泥和水患联系在一起,生生把这人祸推到什么水神娘娘的身上!
人群之中一片骚乱,根本就无从分辨刚才的话是出自谁之口。
七口石棺整整齐齐地摆在河堤上,上面的水光和淤泥混在一起,散发着森森的凉意。
“开棺!”时珩扬声下令。
他的话让所有工人都连连后退——这是要遭报应的事啊,无意间撅了人家的坟已经够冒犯了,现在居然还要开棺!
陈乐康头上连连冒冷汗,他觉得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摊上这么一个较真的钦差。可没办法,事到如今,他必须得解决这事。
他硬着头皮上前,话还没来得及说一句,时珩就厉声道:“开棺!违令者杖毙!”
边说,时珩边从腰间掏出一枚玉牌,眼风扫过陈乐康,“圣上赐我立断之权,还请陈大人三思!”
顾青棠从未见过时珩这副模样,她站在时珩身后,双拳都已经攥紧了,整个人都激动得随时准备往外冲。
虽然她知道,时珩根本用不着她来帮忙摆架势,但这设局之人太过阴险刁钻,让她比任何时候都想看看,这人还有什么后手,还要如何布局。
疾言厉色之下,工人们纷纷又开工了。
石棺用的是上好的大理石,几个人合在一起才能把棺盖启开。工人们从最左侧的石棺开始,一个个地开棺。
棺盖卸下,里面的东西昭然若揭。
除了一身衣服和一些陪葬的青铜玉器,棺材里什么都没有,连水都没浸进去,甚是蹊跷。
被打开的棺材越多,人群中的议论就越多。
这石棺看上去有些年头了,淤泥越沉越实,上面甚至都已经长满了水草,足以印证这些石棺的年岁。
如果棺中无人,怎么会放着衣服和陪葬所用之物?而且衣服虽然不是簇新的模样,却也不像被埋了多年,完全没有老化的样子。
可如果石棺毫无用处,又为何,或者说是谁,如此大费周章地将其埋在河底?
时珩心中只余冷笑,布局之人就这么看不起当朝朝廷吗,既然把事情都做到了这个程度,棺材里面就不放点跟水神庙相关的东西吗?
突然之间,人群中有人连喊带叫地往外跑,边跑边抓弄自己的头发,像是疯了一样。
“是刚才说诅咒的那个人。”顾青棠沉声道。
这边,时珩冲时义使了个眼色,时义拱手,随即追了出去。
一个插曲搅得在场之人都心神不宁,开棺的工人回过神来,打开最后一口棺材,当即便叫喊着跌坐到地上。
跟之前所有的石棺都不一样,最后这口石棺中灌满了水,里面一名红衣红唇的女子飘在水中央,她的皮肤雪白,乌发在水中不停地舞动。仔细看看,甚至能看到她的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随着水纹晃动,笑容扭曲变形,在慢慢暗下来的天色中显得格外诡异。
在她周围,七条鲤鱼不知疲倦地游来游去,颜色血红,身上的鳞片,似乎都泛着带有血色的光。
第二十五章 定七巧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一时之间,谣言四起。
为了不让已经不那么明朗的赈灾局势雪上加霜,时珩下令,先找地方把工人们安顿下来,好吃好喝待着。
私底下,他其实还有别的考量。
鬼神之说,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首当其冲的便是,这石棺中的女尸究竟是如何凭空出现的?他怀疑工人当中有人跟外面通风报信,这些石棺中的东西,都是后来有人放进去的。
果然,仵作验过尸后证明,这名女子刚死不久。
虽然被拘在院子里,但陈乐康还算上道,把人都照顾得十分周全。普宁县久遭水患荼毒,能如此安逸,工人们也有些乐不思蜀。
只是凡事都有例外。同在一个院子里,别的工人都在绘声绘色地讲述着挖出神秘女尸的惊悚瞬间,只有那个被吓至癫狂的工人,独自缩在一个逼仄的角落,捂着耳朵,拒绝跟任何人交流。
时珩蹲在他身边,想跟他好好说话,却无论如何也得不到他的回应,只能听着他不停地重复着:“就是七个,七个,报应,报应……”
从安顿工人的院子里走出来,太阳已经落山了。
沿街都是衣不蔽体的受灾百姓,但有了之前在施粥棚发生的意外,顾青棠也不敢直接帮他们。她觉得有些愧疚,走得便愈发快了,边走边紧紧地拽着自己随身带着的小兜子。
她这几日闲下来的时候,拿花生、核桃和蜂蜜压了很多小饼干,看上去小,饱腹感强。她想找机会把这些东西分给灾民,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多帮一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