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案(66)
一室静谧,闭着眼睛,似乎都能听到顾青棠的呼吸。
即便是对自己,她都没这么认真过。顾青棠一寸一寸地将时珩头发里的水擦干,很长一段时间,两个人当中没人说话。
时珩甚至觉得,自己好似飘在空中,没着没落的,他从来都没有过这样不真实不踏实的感觉。他一会儿睡,一会儿醒,一会儿看到顾青棠,一会儿又看到当今圣上、太后,迷迷糊糊的,什么都不真切。
蓦地,顾青棠那个从出生时就挂着的坠子似乎出现在他的眼前,一晃一晃的,他猛地惊醒。
“你最后的记忆,是刚刚沐浴完吧?”时珩突然出声问道。
顾青棠被吓了一跳,手一抖,硬生生地拽了下他的头发。
“嘶”一声,时珩皱了皱眉,露出了平日里那副恹恹的样子,这倒是让顾青棠微微松了口气。等她反应过来,她就又不淡定了——
“你你你……”
她支支吾吾的,面上也泛出可疑的红光。
“我想起来了。”时珩尽量敛去面上的疲倦,淡淡地说道。他告诉顾青棠,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两个人应该是被催眠了。
顾青棠听闻此话,脑海中又浮现出信安君的样子。
这已经是来到此处以后,她第二次想到信安君了——一次是听到月神这个称谓的时候,她想到了自称“洞神”的信安君;还有一次便是此刻。
老实说,她不相信,自己会接连遇到被催眠这样的事情,况且此间还有着莫名其妙的关联。
这个世界上,把自己当神的人,有这么多吗?
时珩忽略掉顾青棠面上的异色,继续向她诉说他们遗忘的那些事情。水神庙被拆与一家七口灭门案的关联,以及水神庙本身存有的蹊跷。
“所以,我们是在水神庙失踪,到了……这里?”顾青棠环顾四周,房间还是那个房间,因为有些年头了,墙上有些裂纹。再者杨家不怎么富裕,所以也没什么华而不实的摆设。总之就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房间,看不出任何不同寻常之处。
在顾青棠发出疑问的同时,时珩也在细细打量她的反应。
看上去,她对他的话照单全收。
她不像他方才,回忆起被催眠而遗忘的那些事时,经历了极大的痛苦。所以,应该还没想起来吧。
或者,从头到尾,她都不像他,并没被催眠。
时珩想起从认识她到现在,两人共同经历的种种。
最起码从外表看来,真的一点破绽都没有。甚至于她会跟着他走到今天,到达此地,完全就是因为他一时兴起,带着她去见了兰生。
时珩闭了闭眼睛,他不相信顾青棠会有问题。可是为什么,她会有那样一个玉坠?
一个民间的姑娘,如果不是因为在破解谜题上的特殊才能,在盛府机缘巧合的相遇,她根本就不可能进入他的生活。
又或者,她本就是被别人寻来,千方百计引着他入局的人?
——盛府啊,本来就是包藏祸心的地方。
时珩再度觉得头痛欲裂,他不可抑制地弓起身子,头上冒出豆大的汗水。
见状,顾青棠整个人都手忙脚乱。
时珩的头发刚刚干得差不多,还没来得及束起来,因此凌乱地散在床上。她一时想帮他把黏在脸上的头发拂开,一时又想帮他擦汗,只能跪坐在床上,头压得很低,极力地想要与他平视,最后甚至已经半躺在了床上。
蓦地,时珩睁开双眼,目光锐利地与她对视。
“好点了吗?”顾青棠关切地问道。
她的脸在他面前无限放大,时珩的视线从她的双眼,移到她的鼻尖,最后精准地落到了她的唇上。
“你想起来了吗?”时珩答非所问地问道。
片刻之后,顾青棠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被催眠的事情。她有些蒙,茫然地摇了摇头,随即伸手探向他的额头。
或许,她就只是无条件相信他所说的一切呢。时珩的目光柔和了下来。如果是这样,那他所有的猜测,都显得那么……不近人情。
“烧得好厉害啊。”她说着,欲起身去烧点水,好给他擦拭身体。可人还没站起来,她的腕上一热,时珩握住她的胳膊,往下一拉,她就倒在了床上。
顾青棠只觉得天旋地转,她的头在落至床上之前,被一只大手托住,随后,缓缓地落下。时珩整个人将她笼罩在身下,眸子紧紧盯着她,头越来越低。
眼看着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近,顾青棠越来越不知所措。
“大人……”她的手抚向时珩的衣领,摸住后,紧紧地揪着。
时珩急于想证明些什么,于是抛开了所有的场合和忌讳,只是想帮她找回记忆——或者说,通过帮她找回失去的那些记忆,好证明,她待在他身边,没有居心叵测,更不是什么包藏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