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案(69)
他的神情十分严肃,看得顾青棠莫名揪心。
顾青棠很清楚,时珩习惯于这样——能做什么就先做什么,能救一个就先救一个。
就像之前两个人同时浇了水,他已经有伤寒的迹象了,她还没有,他就坚持让她先去沐浴。
可是眼下不一样,这个地方太过蹊跷,她绝不能允许他一个人被留在这里。
时珩却全然是从另一个角度想的这件事。顾青棠的身份,或许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又或许,她是被人利用,诱他入局的鱼饵。不管是哪一种,她都不适宜被单独留在夕落村。
他不一样,他是永宁侯的独子,当朝太后的侄子,如果他出不去,会有人倾全力来救他。何况还有顾青棠呢,她出去了,他就有一线生机。他完全没想,倒过来也是一样的——他出去,她就有一线生机。
顾青棠不说话,不点头也不摇头,时珩沉了眸子,走近她两步,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声音沙哑着道:“本少卿的话,你也不听了吗?”
都拿出官职来压她了,她能怎么样。
顾青棠咬着牙,违心地点了点头,见状,时珩松了一口气,松开手,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身后,顾青棠的眼角有晶莹的光闪过。
进入树林的时候,和以往的任何时候都一样,只不过,这次,时珩的速度明显慢了许多。
以往他和顾青棠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来到此地,所以在走进树林的时候,注意力都放在周边的景色上,用目光在寻找出口。
想起之前的事情以后,他才发觉,自己一直以来的重点都错了。现在他相信,玄机在脚下。或许,他们就是凭空出现在此处,就像凭空消失在水神庙一般。
——他记得很清楚,晕过去之前,时礼礼就在他们不远处,但凡有点蛛丝马迹,时礼礼也不至于时至今日都找不到他们。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们失踪时悄无声息。
总不会是飞到天上去了吧,那比较有可能的,便是“落”到地下了。
他们拎着一盏煤油灯,沿路走着,如之前一样,走着走着,突然发现在路边发现了之前留下的标记——沿路用石块堆成的小山堆。
“还是不行吗?”时珩微微眯了眯眼,定在原地。
如果说,路本身看不出什么玄机,那……“难道是……”时珩边说,边抬起头,环视四周的树。
同样在沉思中的顾青棠开口问道:“树?”
两人对视一眼,继续往前走,这次,每走一步,他们都注意观察起路边的树木。
可是说起来容易,树啊,能有什么不一样?
顾青棠头都大了。
此处种的都是雪松,常年常青,层层叠叠,铺满了目光所及内所有的区域。
可问题是,树到底能有什么不一样,每一棵都生机勃勃,枝叶繁茂。唯一不同的,是树干时而笔直,时而弯曲,不那么有规律。
她不知道该看什么地方,反映到行动上,就是每见一棵树就凑上去踹一脚。
连踹几棵之后,时珩终于忍无可忍,回过头,无语地看着顾青棠。
她也知道自己的行为无厘头,挠了挠头,嘟嘟囔囔道:“万一呢。”
“你见过哪棵长得这么茂盛的树,是可以……”时珩话音未落,顾青棠又一脚踹上路旁的雪松。
有鸟被惊飞,安静的树林里发出翅膀扑腾的声响。
时珩摇了摇头,显而易见,顾青棠那股子钻到底的劲儿又犯了,便不再搭理她,继续往前走。
天太黑了,煤油灯在时珩手中,顾青棠紧跑几步,尽量跟在他的身边,可还是因为时不时要踹树,两个人的距离时远时近。近的时候,时珩的衣袖都能扫过她的手,远的时候,她还在踹树呢,他就又走出去几步了。
树太多了,顾青棠气喘吁吁,跟时珩比起来,她才更像个虚弱的病人。
她叹了一口气,没辙,时珩的身体状况也不允许他帮她,更何况,他就不认同她这个想法。
如同之前的每一棵树一样,顾青棠踹了一脚后,一路小跑到时珩身边,途中,还被绊了一跤。
突然之间,身后有轰隆隆的声音响起。
两个人同时回身,刚刚被踹过的那棵树,以缓慢的速度转了起来,转了一圈之后,地面凭空露出来一道裂缝。
时珩和顾青棠震惊地对视一眼,她分明从他脸上看到“不是吧”这几个字。他走到裂缝边上,举起煤油灯,往里探了探,是一条深不见底的甬道。
顾青棠跟在他身后,有些紧张地抓住他的衣袖。
“走,去看看。”时珩头都没回,反手握住顾青棠的手腕。
在离地面不远的地方,有可以落脚的地方。他试探着往下走,翻身踏入甬道,举起煤油灯,还什么都没看清,突然觉得手心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