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完皱起了眉，十分不解：“那你这么拼命做什么？”

好问题，我这一分钱也拿不到，在这儿逞什么英雄啊。

“实不相瞒，我们都是新入职的，本以为是来参加考核，却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误闯了你的地界。要不这样，你就当我们今天没来过，把我们扔出去吧，我保证再也不来烦你！”

我装出一副软弱的模样，希望韭菜大哥念在大家都是打工仔的份上，能大发善心饶我们一命。

韭菜大哥闻言，点了点头：“原来是新人啊，难怪如此不知死活。”

他并没有放了我，而是继续向我发问：“你既然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留在地府打工呢，有意义吗？”

不是，你们这些中年男人都喜欢拉着年轻小姑娘探讨哲学问题是吧......

要不是全身都被黑气缠住了，我一定啐他两口唾沫，让他哪凉快哪呆着去。

然而人在屋檐下，就得会低头，我赔笑道：“这工作嘛，能有什么意义，不过就是雇主提供报酬，而我出卖劳力，大家各取所需罢了，谈意义太抬举它了。”

我随口答复的话，他却听得很认真：“你说得对，确实没有意义。”

他走近我，语重心长道：“为了些许报酬，就牺牲自己的时间和生命，值得吗？”

这话，也不知是在说我，还是在说他自己。

最好是在说他自己，我可不想为了这么点破事就搭上自己的性命。

于是我尽量平和地安抚他：“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也知道你很冤枉，但是你这一世的命运就是如此。不过我保证，下一世肯定会变好的！实在不行我可以把我积攒的阴德都分给你，保管让你投个好胎，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一辈子都不用给别人打工，怎么样，考虑一下？”

我觉得我这话已经说得很诚恳、很有诱惑力了，谁知他听完却生起了气：“命该如此？凭什么我的命就该如此！”

他一挥手，整个中央商务区的图景出现在我面前。

从早到晚，这里车流不息，每个人都步履匆匆，疲于奔命，到了晚上，更是处处灯火通明，直到凌晨，才有人从办公楼中出来，这些人的脸上全都没有生气，瞧着倒像是比地府冤魂恶鬼的怨气还要重。

他指着这些人冲我质问道：“那他们呢，他们的命数与我又有什么不同？为什么我们生来便只能有这样的命运？ ”

他许是压抑了很久，情绪有些崩溃了起来：“从我懂事开始，就被困在学校和补习班里，做着永远也做不完的作业，考着永远也考不完的试。离开学校以为从此就能天高海阔，结果却只是被关进了一个更小的牢笼，每天就如同牲畜一样被人奴役。我没有一天得过自由，而我的同事，我的妻子，我的孩子，以后却还要过着一样的生活，重复与我一般的命运，你说，这样的世界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我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他这不像是心有执念，不愿入轮回，倒像是怨气太重，想要毁灭世界了。

我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王久才，这才发觉他的印堂发黑，眼神癫狂而带有血色，看来是已经完全被邪念控制，失了神智，沦为最穷凶极恶的那一类恶鬼了。

这种时候，跟他讲道理已经没用了，只能想办法收服他。可我修为不高，又受困于他，凭我一人之力，根本办不到啊。

我愁得眉头都打起了结来，却在这时看到王久才身后的幻境中悄悄飘出了几个身影，我眼睛一亮，瞬间由忧转喜。但为了不让王久才发现端倪，我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努力想办法转移起他的注意力来。

“久才大哥，你说得对啊！”我大声附和起他来，“听你一番话，真是叫我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有什么小妹能帮你做的事，你尽管说，我绝不推脱！实不相瞒，我以前也在类似的凡世中给人当牛做马过，我太清楚你的心情了，我们打工人就是应该联合起来，才能改变这个不公的世道！”

王久才被我激昂的语气给震住了，一时有些失语，过了许久才狐疑地问我：“你真的，支持我的决定？”

“那当然了！”我偷偷瞄了一眼他身后即将成型的阵法，神色更加笃定地蒙骗他：“你可是做了我一直想做却不敢做的事，你就是我的偶像啊！”

我蠕动了一下被黑气裹住的身体，故作遗憾道：“要不是我被捆住，我都想给你磕一个，让你看看我的诚意！”

啪嗒，王久才身后突然传出了一声响动，我眼睁睁看着天彩的一只鞋掉进了幻境之中，而她趴在天花板上，愧疚地埋起了脑袋。

王久才和一直立在他身边的傀儡们察觉到了异样，正要回过头去，我看见安山冲我使了个眼色，让我看向幻境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