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刻鲸舟(17)
那剑客道:“禀严副堂主,那宅子里……空无一人。”
刘独羊闻言松了口气;严画疏放下瓷碗,站起身来,喃喃自语:“难道是那祁开这么快已交出了秘籍,被杀死灭口?可他若如此蠢,怕也练不成橐籥刀经……”
沈越语声沉静:“严副堂主此言,我可听不懂了。”
——先前在城中水井巷,他与祁开相谈到最后,说出了那件想请祁开“仗义相助”之事,便是让祁开在明年冬月初三,去一趟郓州城外一处名为“老河碑”的石碑旁,并说只要祁开答应,他便放其离去。
祁开道:“便只是去一趟?”沈越道:“不错。”祁开道:“那我到时若不去呢,你又能拿我如何?”
沈越郑重道:“祁兄,即便我放了你,你今后也得一直躲避鲸舟剑派追杀,未必能活到明年冬,又或者到时你另有要事,不愿前去,我也都认了。你只需现下答应我即可。”
祁开道:“还有这么便宜的事?”再三确认,才答应下来。
于是沈越便出指解开祁开被封的丹田,将他放走,而后才离开水井巷。
此刻严画疏端详沈越,心下微觉懊恼,先前沈越离开江岸边后,他又独自在岸边坐了许久,直等到属下将破庙收拾得干净舒适、福庆居送来菜肴后,才从容来到庙里,倘若自己早些进庙听说祁开之事、早些派出手下,兴许沈越就来不及处置祁开。
刘独羊见严画疏久久不语,便笑呵呵道:“看来是场误会,那最好不过,最好不过!”严画疏仍是端详沈越,却不理会刘独羊。刘独羊继续道:“也不知严副堂主是误信了哪位小人的谣言,这其中……”说到这里,忽听严画疏轻笑道:
“我觉得自己很聪明。”
刘独羊一愣,道:“那是自然,那还用说?”沈越却暗自一凛,眼见严画疏缓步走近,只听他道:
“依照我听的‘谣言’,沈师弟搜罗漏鱼的武功来练,内息中必有异常,与纯粹修习本派‘寻舟诀’不同……我一试便知。”
沈越道:“是么。”面色不变,手心却渗出汗来,这几年他除去参详断剑上的图纹,还曾修练过“鸣石剑派”的内功,刹那间想出了四五种托词,都觉不妥,倏而眼前一花,严画疏身影闪至,左手探出,已搭在沈越右手脉门上——
沈越只觉一股内息刺入,在自己手厥阴心包经里游走一瞬,“曲泽”、“天池”等几处穴道渐次麻痹,如被一道极细小的雷电劈中,旋即恢复如常。
严画疏面露疑惑,慢慢松开了手,道:“沈师弟确是只练了‘寻舟诀’……看来是我错怪沈师弟了。”
沈越暗觉诧异,也不知是否严画疏修为不够,才没能试出来,嘴上淡淡道:“严副堂主言重了。”
刘独羊道:“严副堂主智者千虑,偶有失察,那也不算什么,对了,此番严副堂主驾临秣城,莫非也是为祁开而来?”
严画疏道:“那倒不是,不过你们走脱了祁开,可是少了一桩大功劳。”
“大功劳?”刘独羊斟酌道,“这祁开当真如此紧要?”
严画疏道:“我虽不知祁开是谁,但却知袁红衣近来一直在追查什么。”
“追查什么?”刘独羊问。
“嗯,”严画疏道,“如今朝堂上是宁重言主政,听说他处理起政事来,可谓是废寝忘食,着实令人钦佩。”
刘独羊未料他忽而感慨起国事来,苦笑道:“我也听说宁相是极勤勉的。”
严画疏道:“宁相妻子早亡,又无儿女,故而没什么牵挂,一心只推行新政。——世人都如此说,却不知宁相曾有一名独子,多年前得了失心疯,闯出家门失踪了,宁相对外却说是此子不幸夭亡……”
刘独羊一惊:“难道说,这祁开就是宁相的独子?”
严画疏微笑道:“我只知袁岫最近一直在追查宁相儿子的下落。”
诸人面面相觑,刘独羊也不知袁岫找寻宁相之子是要将其归还相府还是打算要挟宁相,他不愿牵扯进来,只道:“多谢严副堂主赐教。”沈越暗忖:“这宁重言正是北地人,倒与祁兄的北方口音相符。”
姜平满脸恼悔,恨恨道:“没想到这莽撞小子,竟还关系天下大事。”
刘独羊道:“不知严副堂主明日有何安排,我等听候调遣。”
“明日我须再去县衙,”严画疏意兴阑珊,“你们不必陪同。今日邹清远去田间宣讲新政,没在县衙里,呵,倒也和他老师一样勤勉。”说话中瞟向沈越,见其面无表情,便转身走向一间灯烛最亮的厢房。
刘独羊拱手相送:“既然严副堂主明日要去见邹知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