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书还未说完，小商便丢下医书，扣住她的肩膀问：“那位神医在哪里，我要怎样才能把她请来？”

“一般都在东湖附近的集市上，具体怎么请我也不知道。”

“好，带我去看看。”

小商迅速收拾好仪容，带了一盒子银票来到集市。两人转了几圈，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那位婆子。

那婆子头发蓬松衣衫不整，身上还挂着几片烂菜叶。见她们前来，婆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咧开那张满布黄牙的老嘴，极为散漫地问：“今天来的竟是两个毛头丫头，你们是来寻医，还是来寻乐？”

小商走上去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我等诚心求医，还望神医看一看我家先生，若能将他救活，在下愿奉上所有家产。”

“神医？哈哈，老婆子活了几十年，头一次听到有人叫我神医。不过你的家财，我要来又有何用？老婆子治病救人，要的是对方最珍贵的东西。”

“那在神医眼里，我最珍贵的是什么？”

婆子瞄了她一眼，缓缓伸出枯枝一般的手，摸了摸她的脸庞：“依我看，这张漂亮的脸蛋倒是足够珍贵，把它划花，我就出手救你家先生。”

见小商伸手拔簪，奉书急忙把她拉住：“小商，哪有治病先要划花人脸的道理？万一她就是个骗子，你岂不是得不偿失？而且晏先生若是知道你如此牺牲，怕是刚活过来就要气死过去。”

“我划了，起码还有一线希望；不划，就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小商碰了碰头上簪子，思量片刻后又道：“奉书，把簪子给我一下，我用你的划。”

“奇，自己的簪子不用，非要用旁人的，难不成旁人的簪子划起来轻些？”

“神医误会了，我头上这根簪子，是我家先生亲手削给我的及笄礼物，我舍不得让它沾血。”

提起先生，少女脸上多了一抹甜蜜，看上去烂漫如山花。她接过簪子，略一迟疑便抵上脸颊，刺出一个极小的血洞。

“慢着，你不用划了，我跟你走。”

小商手掌一松，银簪跌在地上，响声清脆而欢快。她刚要下跪，婆子便把她扶了起来：“别急，救人要紧，带我去你家。”

到了小商家里，婆子未喝一口水便去了晏清房间。一进门，她便把门栓牢牢插好，跟着理了理衣服，对着床上男子顿首而拜。

行完大礼，婆子取出一块玉石放到男子胸口。无数道白光自玉石内抽出，将男子整个包裹起来，半个时辰过后，白光彻底消散，玉石颜色黯淡了几分，男子也缓缓睁开双眼。

“侍中严茂参见丞相。”

“起来吧。”男子支着上身缓缓坐起，看了一眼她的打扮，忍俊道：“十年不见，严侍中竟习得一身扮丑扮老装疯卖傻的好本事。”

“非如是，茂如何得见丞相？”

“也罢，说说看，陛下打算怎么解释行刺之事，又计划如何处理后续？此外如果我没有猜错，陛下应该还让你带了东西过来，一并拿来吧。”

第五十八章 春日惊雷

“行刺一事非陛下本意，陛下所欲者，与丞相共治天下同谋霸业耳。”

男子扫了她一眼，脸上挂着一丝讽意。兴许是因为重伤初愈，男子脸色还有些苍白，说话声也不似平日那般中气十足。可即便如此，他身上也还存着那股锋锐之气，一眼扫下来仿佛虎视狼顾，让她瞬间软了膝盖。

“天下霸业，几曾落到一人一物身上？闻知陛下立业心切，然宏图大业当着眼治戎抚国，一人之力顶得底事？况鞠躬千年，闻早已心力交瘁，惟愿兴复衡室，无心再图江北，陛下又何必徒增劳烦。”

“倘如是，丞相当传书以告陛下。”

“鸿雁传书，终嫌纸短，翰墨徒劳，衷肠难诉。十年未见，陛下心思，闻已不能捉摸，纵传信千言，也无济于事。倘日后得空，闻当亲往面君，陈明心之所向。”

“丞相之意，茂已深领。茂来之时，陛下曾托礼物一件，今奉与丞相，望丞相不计陛下之失，悦纳陛下之意。”

一只锦盒被呈到男子面前，男子掀开盒盖，发现盒里只放了几样药材：“远志、当归、决明子，王不留行。呵，陛下之意我已知晓，回去告诉陛下，处理完这边的一些私事，我当即刻归国，定不负苞括四海之志。”

“丞相既有此言，陛下当心安矣。茂尚有要事在身，丞相允茂先行告退。”

“去吧。”

婆子朝他长揖一礼，一转身，便又成了那副颓唐疯癫的模样。她拉开屋门，不等小商询问，便跌跌撞撞地向外走去，一路上弄乱不少东西。

小商刚要追赶，便听到有人唤她，进屋一看，她的先生坐在床上，正两眼含笑地望着她。她向前踏了一步，刚伸出手又收了回来，死命揉了揉眼睛，再睁开眼，那道身影还是那么清晰，唯一的变化就是笑容更加浓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