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少爷先等一等。”

听他催促，奉书忙拉小商起来，取出一套紫色曲裾帮她穿上。邹默听到屋里动静，轻轻敲了两下门框，斟酌着语气开了口：“小商，听得到我说话吗？我知你心里不情愿，可而今木已成舟，我们都改变不了什么，更何况我也，不愿意放手。”

“今天是成婚头一天，我父母也想见你一见。你先配合我一日，明天我们就搬到别院，不用再管这些繁文缛节。到时候分床也好，分房也罢，你同意之前我都不会碰你，我们除了名头是夫妻，旁的都跟从前一样，好吗？”

和从前一样，可能吗？小商苦笑一声，任奉书将她的长发盘成发髻。挑簪子时，小商问道：“我那杆檀木簪呢？”

“应该在晏先生送来的嫁妆里，等下出去找找，现在先插别的，好吗？”

几十杆发簪头钗排在她眼前，一个个镶宝嵌玉光华璀璨。小商细细观察了一遍，挑了杆造型古朴色泽莹润的白玉簪。奉书皱了皱眉，帮她又配了几件首饰，终于把她打扮得落落出尘，看上去恍若山中仙子。

邹默见她如此，一时看丢了神，愣了好一会才找回声音：“拜见父母少不得要多留一段时间，要不你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不用了，我想看看先生留给我的东西。”

“好。”

邹默将她领到偏间，那里摆着一只两尺见方的桐木箱子。小商打开箱子，发现里面整整齐齐码了大半箱典籍，都是些举世罕见的孤本。除此之外，还有一盒子各种面额的银票，几张房契地契，一包金条，一包碎银。

小商翻检半天，终于在角落里寻到熟悉的红头书简，打开一看，上面竟一字也无，倒是书简里卷着一块白玉佩。玉佩光泽极好，做工也举世罕见的精巧，一看便是件不可多得的宝物，只是单看造型，这玉佩似乎应该是一对，不知为何先生只留下一只。

古人云，环佩赠知己，赠佳人，先生留下这么一块玉佩，不知是哪一层含义。走得那么干脆利落，却非要留点东西给人琢磨。

见她把玉佩挂在腰上，邹默摸了摸袖里的玉镯。昨夜他本想给她戴上，可又存了一丝让她动心的念想。

“小商，给我三年时间。”

“什么？”

“给我三年时间，来走进你的心。若是三年下来，你还是对我无意，我们就和离。”

小商冷冷一笑：“邹代辞，我没有跟你闹，完全是看奉书的面子。就凭你强迫我嫁给你这件事，你凭什么觉得，你的三年，能抵得上他的十年。”

“好，我知道了，是我误了。”

莫说三年，便是给他一辈子，他也比不过晏先生那十年。伴着这些嫁妆送来的还有一只箱子，洋洋洒洒二十多卷手稿，道尽小商衣食住行各个方面的习惯偏好。纵他自认是个细心之人，也不敢在这等孤诣跟前造次。

看着那些文字，他比面对晏先生本人都要绝望。对待现在的小商，他都做不到如此，晏先生当年遇见的，不过是个年仅八岁目不识丁的村野孤女。

起先他只当是自己来得晚，若是早些遇见小商，未必走不到她心里。可认真想下来，若是把他换到晏先生的位置，他怕是不会正眼看她哪怕一下。她最危难的时候，他发现不了这块璞玉；她大放异彩之时，他又拿什么奢求她的照耀？

“小商，等下出去，装一装和我关系好的样子，可以吗？我不想再传什么风言风语出去，世道苛责女子，夫妻不睦之语，总归还是于你不利。”

说着，邹默牵住她的手，小商犹豫片晌，没有将手抽开。两人并肩走出房门，路上遇见一位老媪，那老媪问道：“少爷这是去见将军夫人？不过少夫人这脸色好像不大好，莫不是闹了别扭？”

“婆婆误会了，是我昨晚没个招呼，不小心把她累着了，现在身上还难受着。您看我们这样子，哪里像闹了别扭？”

一听这话，老媪脸上笑开了花：“到底是年轻人，血气方刚的，不过你也注意一点，少夫人这才第一夜，哪受得了你乱来？好容易娶的媳妇，这么漂亮又这么能干，让人家难受不理你了，你上哪儿哭去？”

“好好好，婆婆说的是，我以后一定注意，断不会由着自己的兴头来。”

待老媪走远，邹默轻声解释：“方才那位是我奶娘，在府里也算德高望重，我说的那些你别往心里去，我再怎么不是东西，也不至于在这方面趁人之危。”

“我知道，奉书跟我说了。”

被她冷声一应，邹默也没了再说下去的心情。两人牵着手走了半个时辰，再跟对方没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