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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江辞+番外(187)

作者:叶成 阅读记录

扣住白纸的手猛一收紧,整张纸都被攥进掌心。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过后,白纸终于化作一只纸团。

“军中旁的不多,纸却还是不少,陛下尽管揉。”

谢闻说得轻描淡写,甚至还起身寻了一沓新纸出来。皇上捏住纸团,两眼一眨不眨地望向谢闻,挣扎许久后颤声道:“相祖教诲,衍已深领其意。既然相祖执意辞官,衍亦不能强留相祖。惟愿相祖珍重身体,莫再行自残之举。”

“相祖虽已决心辞官,却仍要走完最后一程。眼下相祖仍负一国之望,切不可以身试险。至于梧城之事,还要劳烦相祖多费心神。”

他眼中虽有不甘,却明显多了几分释然。谢闻欣慰地笑了笑,抽出几册公文:“梧城易守难攻,加之小商足智多谋,不宜再从战事之上突破。为今之计,当先断其粮道绝其水路,同时在江北一带制造骚动,使其首尾不能相顾。”

因他说起战事,皇上也不再纠结辞官一事,而是打起精神,同他一起探讨攻城之法。不知不觉间,黄昏已至,帐外西风渐紧,一行大雁划过长空,径直朝着还军飞去。飞至山腰,不少大雁便已无法继续,只得绕道周围山谷。

回雁之名,大约便是此意。

小商倚上关楼垛口,任一道残阳将自己牢牢笼住。关楼上风声极大,几乎盖过了澎湃的水声。风声水声相交之处,不时传来几声高亢鸟鸣,循声望去,殷红夕照之中,一只伶仃寒鸦飞过,留下一道不甚清晰的划痕。

受先生的影响,她极其喜欢看夕阳。可记忆中的夕阳,似乎只有壮丽和绚烂,从不像今天这般凄冷悲凉。

兴许是因为心境变了吧,先生不在,再美的景象也只是一声喟叹。看着火一般的晚霞,小商不自觉地把手挪到腰间,那杆极少离身的箫,是先生亲手削制,也是及笄木簪外,她最喜欢的物件。

不知为何,握住箫的同时,她又想起另一杆箫,那杆许久不曾吹奏,却一直挂在她床头的,谢闻送她的箫。

初次见面,谢闻便送了她一杆上好的长箫,还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陪她赏月。虽说他反复强调自己只想找个知音,这番礼遇,也足以让她受宠若惊。

一介俘虏,何德何能被他如此善待。若说音律,以他的身份,怎么可能寻不到几个音律高手?而且他二人第一次见面,他又是如何断定她堪为知音?奈何他与先生过于相似,种种疑惑,最后都消弭在他的轻声细语中。

也罢,他这样的人,自然有一套自己的识人之法。如他所言,她和他确实堪为知音。明明是第一次合奏,竟能默契得好似多年故友,到了最后,她几乎以为是在同先生合奏。

如果她没有猜错,离开华阳之时,楼上那缕笛音,也是自他口中吹出。不来送她,大约是不知说些什么,也可能是不想引起太多误解。

去年这个时候,她也曾与先生笛箫合奏,彼时孟家刚刚倒台,她又得知玉砚生之事,一时感慨万千,只能选择用箫声派遣愁思。

先生听到箫声,知道她曲中之意,专程用笛声引她走出感伤。那场笛箫合奏,不似近日这场苍凉如将死,反而还欢畅若新生。两场同样默契的合奏,不过换了时间地点,吹出的曲调便全然不同。

说起来,也不知先生都在忙些什么,半年多不见,他竟连个信都不曾传来。口口声声说要护着她一辈子,护到最后,竟把她护成了旁人的娘子。

算了,他也有他的难处,先生那样的人,不可能轻易将她放下。只是这种不说清楚便转身离开的行为,万万不能再让他有第二次,回头再见,定要跟他发一通火,让他明白,自己也是有能力跟在他身边,同他一起面对一切的人。

想到这里,小商又想起一道白衣身影。听说数日之前,谢闻上书自贬三等削爵五千,而今已经成了衡国右将军,爵位也从一万户的上等县侯,变成了五千户的中等县侯。

不仅如此,他还自罚一百军棍,生生打断了几根肋骨。身为文官,他就算再人高马大,身体也抗不过一百军棍。邹大哥习武多年,尚且被五十军棍打个半死,他受这一百军棍,怕是直接去鬼门关走了一趟。

受此重伤而不死,无非是用灵力强吊着一口气。偏偏受刑之前,他又因为召雨耗去大量灵力。一天时间,灵力不可能全部恢复,再受一百军棍,恐怕会直接伤及本源。

衡国有相如此,不可不谓百姓之福。只是此事过后,她对师父的预言有了更多领会,一时多了不少忧愁。

按照师父的说法,谢闻是破坏了天地平衡的存在,理当受到天道制裁。阴阳均衡的道理,先生也对她讲过,可要她眼看谢闻受制,她还是会有许多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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