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头人(32)
他从八楼的窗台上收回脑袋,疑心有人在病房里放歌。
“那天是你用一块红布
蒙住我双眼也蒙住了天
你问我看见了什么
我说我看见了幸福
……
我不能走我也不能哭
因为我的身体已经干枯
我要永远这样陪伴着你
因为我最知道你的痛苦”
他跑回病房,却发现这里依旧安安静静,没有一丝生息。
“奇怪了,可能是幻听。”袁野嘟囔着,给Z先生打去了电话——“取药的卡能不能再借我用用?我的报销额度满了。”
“能啊。”Z先生在模糊的地方,笑着说。
第17章 伪证制造者
1.
经理的家属越闹越烈,螺城动物园已有一周的时间无法正常营业。附近的交通甚至出现了堵塞,有些市民不惜从城南赶到城北,就为了看看失踪者的家属是如何闹事的。
除了挂满条幅、静坐之外,经理的家属似乎得到了什么人的启示,开通了直播和众筹。一家老老小小,站在动物园门口,举着自拍杆,对着巴掌大的手机屏幕抹泪,如数家珍一般向屏幕另一端的人们讲述这名失踪的男子曾是多么敬业、多么爱岗、为螺城动物园奉献了多么宝贵的青春,而动物园的管理层又是多么不闻不问——到现在还没有给报销来时的路费。
他们的行为,令警方的压力大增。
彭警官不时接到上级的指示,要求快查、速查,尽快平息舆论。
失踪者的去向原本并不难查,监控已经录到了经理驾驶小货车离园的方向,然而行至交汇路口时,刚好有探头正在维修,小货车像石沉大海一般消失在屏幕中。
而最后一个接触到失踪者的人,Z先生的回答也天衣无缝——“挖出东西后,我就回家了。经理的事我也不敢多问。回到家大概凌晨三点吧,那个时间楼上的住户老姜还没睡,电视声音开得很大,我感到很吵,还用拖把杆捅了捅天花板。”
他的话得到了老姜的证实。老姜就是那位被老虎咬掉半片肩膀的饲养员,自从没了肩膀之后,他总是歪着身子走路,似乎眼里的世界也倾斜了不少。
“是啊!不过不是电视机吵,是我在听收音机。晚上两点半到三点半的电台栏目,讲鬼故事的,叫《新聊斋》。正听得起劲,楼下吭嗤吭嗤地响。”老姜挑着一高一低的眉毛,不忿地说,“老钟这个人,心眼比娘们还小。他那个傻儿子天天看电视,吵得很,我们忍了他多少年了?就那天我收音机声音大点,他就受不了啦?”
“楼下到底是几点响的?三点之前还是过了三点?还有印象吗?”彭警官隐约发现了问题所在。
老姜茫然地翻着眼睛,晃了晃倾斜的身子,“想不起来了,那会迷迷糊糊的。可能是三点前,可能是三点后。”
2.
一通电话的出现,让Z先生暂时摆脱了嫌疑。
打电话的人是一名代驾司机,他说在短视频里看到了失踪者的消息,那天晚上他曾经替失踪者驾驶过动物园的小货车。
“那你当时为什么穿了乘客的衣服?”为了不耽误这名代驾司机接活,彭警官带着小柳来到一家大饭店门口去找他。
正是晚饭的点,天空朦朦胧地灰了下去,店铺的招牌一扇接一扇亮起来。巨大的霓虹灯下,彭警官和小柳的脸一会儿明,一会儿暗。
“是这样的。那个人大概喝醉了,浑身都是酒味。身上的衣服也都湿了。一上车他就在后排躺下去了,上衣脱了一半,露出肚皮和膀子,浑身是汗。”代驾司机回忆起那名乘客的怪异行径,“他把他的衬衫丢给我,说如果我穿的话,他多加五十块钱。”
“你看一下,是这个人吗?”小柳把经理的照片递过去。
司机茫然地摇摇头,“看不出来。那天晚上太黑了,乘客脸上也乌漆麻黑的,像是跌了几跤的样子。他气喘吁吁的,衣服上又有汗味,又有酒味。他说自己难受得很,让我赶紧往医院开。”
“医院?哪家医院?”彭警官聚精会神地听着。
司机摆了摆手,瞅着几名醉汉从饭店门口的罗马柱后走出来,然后才说:“最后没去医院。到了半路,乘客说他没事了,不去医院了,找个地方醒醒酒就行。”他掏出自己的手机,向彭警官展示客户端里的接单记录。
小货车的行径清晰明了,行至交汇路口时,掉头去了娃娃河一带。
3.
娃娃河是螺城当地人的叫法,上了岁数的人都说螺城就是从这里起源的。
小柳听家里的老人讲过那个传说:一只木澡盆里放了几个婴儿,哇哇大哭着顺流而下。被住在山上的鄂温克人养大后,又送回河边,这才慢慢地有了围绕着山脉而建的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