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鸟(257)
他揽住她,紧绷着回过身,把她死死护在身后,不让仇枫近身。
解萦像往常一样仰头看他,男人面容成熟,神情却幼稚,唯独回护她的一颗心,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就像他们见面的第一次,就像他们曾经历的很多次。
掌心堵住君不封汩汩流血的伤口,解萦拥着他的身体,缓缓跪了下去。
“大哥,你都疯了傻了,为什么还是要保护我?”她的声音轻柔,仿佛叹息。
君不封不解其意,仅是懵懂地指着肩头的血洞,拼命摇头,示意解萦他不疼,他又蹭了蹭自己的眼睛,还是告诉解萦,不要哭。
解萦垂下头,低低笑了起来。
英雄即便老了,疯了,傻了,英雄也依然是英雄。
她的大英雄会一直保护她,从前是这样,现在是这样,以后也会是这样。
凝神盯着他手上的伤疤,解萦轻轻吻住它,直起身,她平静地看着仇枫。
“小枫,带着大哥……去找师兄看看他的病症吧。”
“你……”
解萦的态度突然发生极大转变,仇枫一时反应不来,解萦已经偏过身去,用密室贮存的纱布熟练地处理着君不封身上的伤口。
见仇枫迟迟不动,解萦怅惘地叹了口气:“你先在卧房外面等我,我替大哥收拾一下行装……稍后,我会和你说的。”
仇枫没多废话,直接点了君不封的几处穴道,帮着解萦把君不封背出密室。
知道解萦的住处不会有自己可以替换的衣物,仇枫敞了上身,袒露了他的一身伤疤,不顾解萦的微妙眼神,自顾自地去屋外清洗沾染的血迹。解萦的目光在仇枫身上短暂停留了片刻,带着君不封回了卧房。
关上房门,解萦直奔橱柜——里面收着十数件崭新的男款衣袍,均出自留芳谷的缝纫师傅之手。君不封隐匿留芳谷时,解萦期期艾艾地摆出一副怀念亡兄的态势,每年都能从同门那里给大哥骗来不少好衣物,后面当怀念成了日常,君不封却没了影踪,解萦并不总在谷内,赶上回谷的时候,想起来,也总要讨要几件,备着君不封回家穿。可到头来,攒了四季的衣物也没几件上了他的身。
泪水断断续续地绽在布面上,解萦蹭了蹭眼睛,笑着问君不封:“大哥,马上要外出踏青了,高兴吗?还记得吗,你以前最喜欢带我四处游山玩水了。”
君不封沉着脸不理她,显然是生她的气,气她还在哭。
可解萦的泪水就像永不会断掉的珠,君不封别扭了一阵,还是要替她拭泪,解萦笑靥如花,却轻巧地避过了他。
“大哥。阿萦可能,没办法再陪你继续走下去了。”
君不封最初从昏迷中苏醒时,解萦是心存侥幸的,她不信大哥会就此疯掉,即便在看清男人服下药物的那一刻,她已经对他的下场心知肚明。但她还可以安慰自己——因为阻止及时,君不封总不会落到彻底痴傻的境地。
但她不会想到,苏醒后的男人,活成了一条狗。
他依然能勉强认出她,只是他已经忘记了过往的一切,单是目光空洞地冲着她笑;他也能听得懂人话,只是她的话语如同无望的风,再也吹不进他内心的铜墙铁壁。他偶尔也会开口说话,只是比起说话,沉默才是他应对这个尖锐世界的唯一方式。
他忘记了言语的规则,忘记了处事的方法,他唯一铭记的,也许只有对解萦的依恋。曾几何时,君不封的情感一度掩藏在诸多伪装之下,如今,他摆脱了关系的负累,抛去了情感的伪饰,对解萦的心意就显了原形。
他将他的爱恋坦然地摆在她面前,鲜血淋漓奉上他的真心。
解萦看到了那份脆弱而坚韧的迷恋。
以前她总是希望大哥能给她一个爱的许可,他从来不给她这个幻想,却又把自己对她的感情分门别类地地包装起来,有条不紊地送给她。
她苦苦寻求的答案,到了最后都成了虚妄。
大哥已经什么都不剩下了,除了对她的留恋,他一无所有。
君不封在她房里,是睡不着觉的。同她躺在柔软的床铺上,他总是睁着眼睛,一宿一宿地不合眼。解萦被他弄得没法子,只能将他重新领回密室。
在密室穿行时,君不封也并不总站起来,更多时候,他是手脚并用地爬行,他抗拒解萦领他上餐桌的举动,固执地守着自己的狗盆。密室是他如鱼得水的家,他也无法享受在稻草铺上安眠的滋味,他老实地蜷在往日安睡的地板上,任凭解萦怎样劝解,都不为所动。
解萦早就在情绪崩溃的边缘徘徊,君不封又如此执拗,她的脾气上来了,从墙上扯来鞭子就打他,他被打得直哭,还是抱着脑袋拼命摇头,不肯听她的话。解萦热血下头,意识到她又无可避免地虐待了他,心烦意乱地收起了所有刑具。她替他上了药,垂头丧气地抱了被褥下床,同他躺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