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鸟(269)
如此反常,倒像是他又犯了癔症,一时兴起,凭空捏造。这一切都是他异想天开的幻觉。
“没准在你失忆之前,和这小铃铛有过不少接触,所以听到点风吹草动,就能和它迅速产生联系。但我的外家功夫虽然稀疏,内里的修炼也从没落下过,二三十年的功力了,怎么我就没听见这动静?不封,不是我说,会不会是前些时日你去刺杀群龙教分部掌事时受了刺激,过往的梦魇复发,又产生了幻听?”
君不封脸色微红,他确实和晏宁想到了一处。他闭上双眼,仔细辨声,依然感觉自己能听到那隐约的清脆动静,但那声音已经溃逃似的越跑越远。
不消片刻,周遭又恢复了来时的寂静。
穿林的寒风打透了君不封粗衣布衫,陈年旧伤泛起了酸疼的痒,他哆嗦了一下,强迫自己不再想那声音的违和,赶忙招呼着晏宁进了森林。
在巴陵城外,数这片荒郊野岭最为有名,这树林诨名“野猪林”,林如其名,里面沉睡着不少骁勇好斗的野猪。常人避之唯恐不及,这里却成了君不封天然的狩猎场。他凭着自己矫捷的身手,在这野猪林里捕捉到了不少骇人的野味儿,猎到野猪已是常态,君不封还曾在复健期间徒手打死了三头野熊,一头猛虎,还随手捉过十数条不同种类的毒蛇,条条有剧毒。蛇胆和熊胆自然被晏宁练成了上好的补药,供君不封吸收,而他打虎英雄、猎熊圣手的名头,也在当地不胫而走。森林里至今还有他留下的猎坑,君不封隔三差五造访一回,总能收获一些意想不到的惊喜。他轻车熟路地检查好猎坑里是否有收获,清点一番后做好隐藏,又招呼身后的晏宁赶紧跟上自己。
走到森林腹地,君不封盯着一棵茂密粗壮大树上的痕迹,狂喜地招呼远处的晏宁:“小晏!昨天才刚做的陷阱,今天就有东西掉进去了!看这痕迹,应该是头野猪!”
晏宁也喜不自胜:“这要是头野猪,司徒回来就有口福了!”
两人争先恐后,都想赶紧看看这晚食材的着落。书生到底不比莽夫,晏宁很快又被君不封甩在身后。
在野外走了好些时辰,君不封也饿了,不由盘算起野猪的一百零八种做法。他兴冲冲地冲到猎坑旁,人却迟疑下来。猎坑旁边,是一头才毙命的野猪,他能闻到血液新鲜的腥臊气息,而猎坑的机关显然也被触动,有猎物沉睡其中。
莫不是两猪相争?
君不封心情大好,赶忙往猎坑里一看,心里盘算的食谱瞬息飞到了爪哇国——里面躺着的哪里是野猪,分明是个人事不省的姑娘。
这姑娘着素衣白衫,散乱的发丝遮住了她的面容,只能依稀看到额角的血迹,四溢的鲜血几乎将她的裙摆尽数染红,她不仅被野兽咬伤,原本藏在猎坑里的箭矢更是结结实实地贯穿了她的脚踝,还有两根箭矢穿透了她的左肩,其他机关也不同程度地挫伤了她的身体。
眼下已经来不及去细想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野猪林深处,君不封急忙跳下猎坑,转过女孩的身体,要探她的气息。
叮铃一声脆响,君不封下意识低下头,一下看到了女孩纤细手腕上的铃铛手镯。手镯的红线已经很旧了,仿佛随时会断。
仅是一瞬功夫,君不封想起了这种铃铛的称谓。
是啊,怎么会忘了呢,这是东瀛产的慑心铃,如果有合适的功法催动,可摄人心魄,控制人于无形。现在可以确定,之前听到的动静,不是他的幻觉。这女子佩戴这种邪物,又亦步亦趋地跟了他们许久,很难不说是有所图谋。君不封心里一沉,小心翼翼地分开了她面前的长发,不由一愣。
虽说对过往毫无记忆,但潜意识告诉君不封,这位姑娘可以称得上是武林近十数年来数一数二的绝代佳人。可她看着太小了。比起绝代佳人,她更像一个还没长大的半大姑娘。她的眼睛哭得红肿,脸上犹有泪痕。
他抖着手,探了探她的鼻息。
还有呼吸。
再探她的经脉,竟是一点内力也无。
再看她身上的伤势,他的鼻子默默泛了酸。
掉下来的那一刻,她一定疼极了。
一个没有武功的弱女子,掉到这样一个暗藏杀机的深坑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怎么可能不哭呢。
晏宁这时也赶到了猎坑旁,看清了猎坑里的情况,惊了一声:“这是……”
君不封对晏宁的到来浑然不察,他心里只是不断重复着一句话:这样一个谪仙似的小姑娘,受了这种伤……
他把背上的鱼篓交给晏宁,拔下了女孩身上的箭矢。君不封撕了自己的衣服,晏宁也送上了随身携带的止血药粉,待君不封将女孩的伤处包好,他径自把她背到身上,晏宁在一旁搭了把手,捞他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