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超听了她的解释，心下稍宽，斟酌着接下来怎么开口，却听到马舒钰疲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累了，崔越之……”马舒钰打了个呵欠，揉了揉酸痛的肩膀提议道，“我们早些去祝家吧，我身上还有摔伤，这两日又都没休息好，我想睡一会儿，晚上还要应付祝叔叔家那几个皮猴，等明天，我想再去寻季小娘子的尸身，还要择日子给李宅重新看风水。”

那声音似有魔力，崔超行动先于理智点头答应了，心中却难以释怀，他明明尚有疑惑，但马舒钰显然不想再讨论下去。

一日之前，他还错以为他们知无不言，如今他丢盔弃甲后仍然发现，马舒钰还是不愿完全信他。

为什么？

第22章 望气（10）

（十）

在祝家休整一夜，马舒钰盘算了半夜。

今日公堂上与季明宇对局，虽然赢了，却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打中是打中了，但总觉得整件事还隔着层纱，不透亮。

季明宇这厮，固然证据面前无从狡辩，但他伏法得如此痛快，总让人觉得，他还藏了什么后招。

想来想去，还是只能

等

。

棺材是今日她与崔超到了公堂后，张彦带领手下挖出来的——她昨夜假借给少室山去信，其实是写给了祝叔叔，她在信中与祝叔叔约定，若是第二天她去府衙，要祝叔叔盯住张彦，一定会找到季明宇偷风水的证据。

她猜想幕后人会通过张彦送给她一份不完整的证据，却也没想到，张彦原本就打算直接将棺材搬上公堂，祝叔叔和手下的天雄军反倒还帮了他一把。

而她马舒钰的后招，就是无论幕后人还是季明宇都忽略了的那场大火——只要是有人纵火，一定会留下证据，只要证据直接指向季明宇，一样能将季明宇送进大牢，破坏神霄派的威望。

只是崔越之，在这一番迷局中，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倘若幕后人仅仅只是为了送给她一条线索，没必要在她身边安排这样一个大活人，毕竟活人的变数太多了——除非崔超本就与幕后人是一伙的。

可这也说不准，马舒钰从心底否定这一可能，且不说崔越之这两日来对自己处处相助，昨天自己故意将羊角中的小指说成头发，他也神色如常，看不出丝毫异色，显然对邪法并不知情。

现在可以确认，那仵作一定是幕后人和张彦安排的人，但崔超那般反应，她实在无从确认，他是单纯的被那仵作骗了，还是在将计就计。

如果他真的于此局无辜，幕后人将他卷进来，究竟为的什么？

马舒钰揉了揉眉心，将眼前烛火挑亮了些，这光亮如果能直接照进自己的心底，照清大名府这一番迷局，该有多好。

实在是线索有限，还不到做决断的时候。

大名府此局，明面上是神霄和纯阳间的对决，如今幕后人阴差阳错地助纯阳打败了神霄，无形中也已经曝光了自己的存在，既然一箭未能双雕，接下来要对付的，一定就是纯阳。

而且依幕后人的盘算，一定是一击致命的杀招。

她隐约猜测到了幕后人的杀招是什么，但她不知道幕后人会在什么样的时机向她发难。

也罢，即便是等也不能干等着。既然已经拿自己做了饵，如今幕后人需要做戏的台子，那就由她纯阳马舒钰，在大名府搭这个台子。

她掰着手指头算了一番，她在大名府，还剩下两件事需要施法，一件是找到季小娘子的尸身度化，一件是为李宅重新看风水定向。

那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台子搭在哪里合适了。

想到此间，马舒钰长眉终于舒展，提笔给郭舒弋去了信，托付她查几样法术，等这些明了了，好戏便能开场了。

心事暂定，一夜好眠。直到祝家女使叩门，说马娘子等的鸽子到了，她才懒洋洋地起身，推门见小蓝正大摇大摆地在祝家庭院里散步，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从腰间荷包里掏出一小把果子屑放在掌心，高兴道，“没想到郭老师动作这么快！”

小蓝扑棱着翅膀飞到她掌心，她解下缚在小蓝脚踝上的信件，将上边密密麻麻的小字浏览了一遍，将信揣到怀里，回房间拎了长剑向街上走去。

她这次下山以来的经历，实在太过特殊了：仅仅一日前，她还无心留意大名府街市的繁华，如今行走其间，她有种恍如隔世的疏离感，好像这份热闹，这份烟火，都与她无关。

心底隐隐期待着什么，她不愿承认，索性垂了眼眸，再抬眼时，便看到了崔超。

崔超今日穿了一身墨蓝色的宽袖褙子，更显得身姿挺拔如松，黑色幞头因奔跑而略有些歪斜，显然是追逐她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