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岫(111)
屋中一片静谧,只有外面海浪拍打船身的声音。也幸好有这样的声音,才好掩藏两个人的交谈。
晏岫思考了一会,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轻声喊了俞樾的名字,“俞樾。”,她等待了一会儿,没听见声音,她又接着问,“你睡了吗?”
俞樾的声音很轻,“怎么了?”
晏岫得到回应,鼓起了几分胆子,继续说道:“你刚才还让我别坐在地上,地上凉,你在那坐一晚上会生病的。”
晏岫还想说什么,但两人距离太远,她必须得一句句得到对方的回应,才能确定对方真切地听见了她的话。
“我不冷。”
“可是你已经在地上睡了两天了。夜里海上又潮又凉,万一你生病了……哎呀。”,晏岫感觉自己还有一大堆的话想说,可两人距离很远,她怕自己声音太大被海寇发觉。
她思索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摸着黑下床,朝着俞樾声音传来的方向摸着桌沿缓慢往过去移动。
走了几步,她不确定方位,又出声问道:“你在哪儿啊?”
俞樾听见她下床的动静,也微微挪动身体,发出衣料摩擦的声音,“你别乱走。”
“我知道,太远了不好说话。”
晏岫心急,她记得眼前这片应该没什么遮挡物,便加快了步子。
谁知一个大步迈过去,不知踩到了什么,脚下一绊,身子便向前摔出去,她吓得呼出一口气,惊呼刚刚发出一点儿又被她紧急憋了回去,双手自然地向前抓去,企图扶住个东西,阻止自己摔个狗吃屎。
她这一摸果然摸到了,带着温度的,是俞樾的手臂。
第54章 不速之客
俞樾是练武之人,耳聪目明,在不能视物的情况下,听声辨位是基本的素养。晏岫尽管只发出一声微弱的呼救声,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他身体向前探去,谁知晏岫一脚踩在了他的脚上,朝他摔了过来。
出于惯性,两人一齐向下跌去。
俞樾快速伸手揽住晏岫的腰,控制着力道,另一只手撑住地,不让两人摔倒发出太大的动静。
总算平稳落地,晏岫吓得吞了口水,手掌想要撑地,向前一摸,竟是温热。
她又伸手向四周探了探,硬邦邦的,但是人体的温度。船舱的地板应该是冰凉的,泛着潮湿。
“别乱摸!”
这声音离耳朵很近,吓得晏岫不敢乱动,手一动不动地压在俞樾身前。
应该是前胸,晏岫想,她隔着衣服感受到了手心处的心跳,“砰砰~”,有节律地敲打着她的手。
晏岫小声问了句,“你是不是受伤了,心跳得有点快。”,为了确认这一点,她手上轻微用了力,下压,那颗心仿佛就在她的掌心跳跃。
俞樾没有回答她,只是快速伸手揽住晏岫的腰将她整个人翻了个面,转移到了他身边的空位。
在黑暗中待久了,眼睛开始慢慢适应光线,借着小窗里透进来的一点点光,晏岫大概能看见俞樾的位置,和一点点轮廓。
刚才倒下的力度不小,他应该没受伤吧,晏岫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起,你没事儿吧。”
俞樾声音压得很低,若不是两人离得近,恐怕是听不清的,“黑灯瞎火的,乱跑什么?”
晏岫这才从刚刚的意外中回过神,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我过来是想和你说,这地板上太冰了,又潮又硬,我把被子给你垫一垫。要是你生病了,咱们在船上也找不到大夫。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不也完蛋了吗?咱不能还没找到海寇,自己先折在半路上了啊。”
俞樾听她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等她说完,才回了一句,“不用了。我们行军打仗,时常宿在野外,比这里环境恶劣的地方也睡过不少。倒是公主殿下,金枝玉叶,不要染了风寒。”
晏岫听他这样说,顿时像哑了火的炮仗,这一句还真不好反驳。
其实从前她还在晏家的时候,舅父不待见她们娘俩,冬日里没炭火,夏日里多蚊虫,一年四季盖着个用了许多年的棉花被子,棉花用得太久都干瘪下去了,拆开被褥,雪白的棉花变得发黄发黑,夏日里晒晒,冬天还能将就用。
她那时候碍于生计,夏天的时候时常在海边晃悠,帮那些小姐夫人们下海捞贝壳,或者替她们下水找掉了的首饰香包,整个夏天都在水里泡着,也不觉得有什么。
只是哪怕最艰难的时候,她和娘亲也不至于睡在干硬潮湿的地板上,她娘还是很心疼她的,总跟来看病的大夫说要开些便宜的药,自己的首饰都拿出来变卖,外祖父母留下的东西在那几年几乎卖了干净。
就算是这样的日子,临到头,晏枢还给晏岫留了些银钱。只不过为了给她置办葬礼所需的东西,被大舅母搜刮走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