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岫(143)
“这几个点是疏通水路的关键,优先安排人清理这几个部分,其余的可以慢慢来。”,晏岫指着图纸上标注的几个点。
“河道拓宽需要的人手太多,如今城中无人,得等俞都尉那边的人手腾出来,明日我先带着城中的工匠去通。”,孟澹宁皱着眉头,连日的休息不好让他有些疲惫,右手用力过度,手掌隐隐作痛。
“我去吧,你手伤得那么重,去也干不了活。”,晏岫知道孟澹宁,从小是不干重活的,孟家不算富裕,但家中也有一二嬷嬷帮着洒扫做饭。
孟澹宁抬头看着她,他认识的晏岫也和现在不一样。
那时候晏枢还是晏家主,父亲是一县首官,她过得也是衣食无忧的大小姐生活。晏家父母将她爱如珍宝,又何尝让她做过洒扫浆洗的活。
孟澹宁眼中透露出些难以捕捉的情绪,但也并没问晏岫这些年的处境。
当年一事,不管有何苦衷,情由,总归事已至此,回不去了。
他笑了一下,“这些年右手不好使,很多事情都试着用左手做,多年下来倒也能顶些用。倒是你,如今贵为公主殿下,让你去清理河道淤泥像什么话。”
“我换身男装,谁认识我?”,晏岫不以为意地笑笑。
说完公事,两人之间的气氛便有些尴尬起来,曾经日日见面,肆无忌惮地笑谈玩耍的日子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晏岫想关心关心他的手,却怕被误会是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至于孟澹宁,他对晏岫总有难以言表的愧疚,想弥补又不知该从何处入手,进退两难。
帐中陷入了难堪的沉默,近七年的沟壑横跨在两人之间。
晏岫:“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明日一早再去清理河道。”
“好,那你早点休息。”
晏岫觉得待在这帐子里胸闷气短,空气稀薄快要令人窒息,直到彻底走出来,才一口浊气呼出,整个人松了一口气。
她往前走了不多几步,迎面撞上一个人。
俞樾褪去了白日里的盔甲,换了一身利落的胡服,头发虚虚拢起,月光下,看着有几分散漫慵懒,让晏岫一下子想起两人初见时,这人十成十的登徒子模样,“公主殿下这么晚还没休息?”
“你怎么在这儿?”,白日里他忙得连一句话都没空和她说,她本以为,今天晚上也是见不到他人的。
“我又不是铁人,偶尔也得休息一下。”,俞樾笑了一下,“河道那边怎么样了?”
晏岫说起河道,就叹了口气,摇摇头,“河道淤堵严重,清理起来耗费时间,明日我得跟着孟……承旨一同去挖。就算这样,恐怕也要不少时间。你们那边如何?”
“前线之前一直在作战,能调来的士兵不多。不过多亏有你绘制的航海图,前几日沉沽岛已经被打下,海寇四散奔逃。再过几日,前线的战事收尾,前来支援的将士应该也快到了。”
“打赢了!”,晏岫惊喜地看着俞樾,得到他的点头回应之后,立马喜笑颜开,“那真是太好了。”
“我们还打
算在岛上建一座碑,碑上刻上为青州牺牲的战士的名字,以此来纪念。”
两人一边聊天一边散步,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营地边缘。
这里几乎没有人,晏岫抬头看看月色,心中烦闷之气难消,不想回营帐休息,只想找人说说话,干脆指着离他们不远处的一个木墩,“去那儿坐坐吧。”
“好。”
两人不顾身份地往地上一坐,周围只有一个火盆,火苗跳跃闪烁,人脸一般被火光照亮,另一半隐在黑暗中,难以捕捉。
刚才的话题被打断,晏岫思来想去问道:“谢谢你替我求了情,让太子殿下把我放出来。”
俞樾摇头,“也有孟承旨一份功劳,他跟殿下也求了情。”
“他吗?”,晏岫有些惊讶地偏过头,“他说了什么?”
俞樾稍稍沉默了一秒,“具体我也不清楚。”
晏岫双手撑在身体两侧,抬头看月亮,“小时候我经常去他们家,孟叔和孟姨待我极好,像是自己的亲女儿一般。”
俞樾侧过头看她,“你们小时候定过亲?”
晏岫摇头,转而又点头,“差点儿吧,孟姨一直希望我们在一起。那时候,我们县里可是很多姑娘都喜欢他。”
俞樾又问,“你呢?”
晏岫思考了一会儿,说:“其实我也不知道,那时候年纪小,我们又玩得好,两家人走得很近,可能是有想过长大后要嫁给他吧。”
俞樾没有回答,等了许久,晏岫听见他又问:“那你现在还想嫁给他吗?”
晏岫拿手撑着脑袋,仔细想了一下,“没想过这个问题。”,突然,晏岫好像想起什么事来,转过头来,微微弯着脑袋,看着俞樾,一本正经地说:“而且严格来说,我不是已经嫁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