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岫(220)
尽管她什么都没要,李徽明还是给她留了一座宅子。
想起两人在晏家祠堂的初见,那时候谁也没想到,她们此后会有如此羁绊。
远在千里之外的李徽明正在批奏折,不知道谁在背后念叨她,“阿嚏”打了个喷嚏。
晨风正好进来汇报消息,看着她苍白的面色,有些隐忧。青桐最近负责给陛下调理身体,不知道怎么调理的,脸色看着越来越差。
青桐也喊冤,他药膳做得再好,某人也得吃啊。最近她用安神香的速度飞快,以前一个月用一盒,现在一个月三盒都不够。他只是个大夫,不是神仙。
晨风是先皇后的人,年龄比李徽明大了一轮不止,思来想去还是多说了一句,“陛下要注意休息。”
此时殿内没什么人,李徽明也确实有些脑袋发昏,她向后靠在椅背上,突然问道:“晨风,做影卫孤独吗?”
晨风不知道为何会突然有此一问,容不得他多想,只能实事求是,“很多时候会。”
“白芷走了,你还愿意留下吗?”
晨风点头,“属下发过誓,此生誓死报先皇后恩德。”
李徽明弯了弯唇角,没再问了。
晨风是影卫,从宋昭棠怀着李徽明的时候他就在她身边了,“陛下其实可以试着给朋友们写写信。”
以前他每次出任务,收到娘娘的信件时,都会心情很好。
“写信?”,她似乎有点儿兴趣。
打发走了晨风,李徽明从桌上抽了一张信纸,鱼子笺,上面还有金粉。
她提笔想了很久,写了三份,挑了一张装进信封,盖上她的私印,命人送出去。
她一整天的心绪都被那封信缠绕着,白天还好,有许多事情要忙,一到晚上睡觉的时候,那些纷乱的思绪便丝丝缕缕,经久不散。
不知道辗转反侧多久,她从床上坐起来,“紫菀。”,紫菀轻手轻脚地进来。
“再点一炷香。”
“陛下,香味已经很浓了。”,紫菀如实道:“青桐叮嘱过,一个月最多只能用三盒香,再点的话,这个月就不够用了。”
李徽明无奈躺下,“让他重新配药。”,说罢,她又闭上眼睛和那些纷乱的思绪斗争去了。
又过了一个月,李徽明一共寄出去了十三封信,如同石沉大海,毫无回音。
从一开始怀疑信被寄丢了,到现在她又不得不认清现实,他不打算给她回信,也许他根本就没看。他是真的下定了决心,不会回头了。
天又快要黑了,李徽明一到晚上,心情便出奇地烦躁。
今晚她没躺在那张宽大的御榻上和睡眠斗争,她做了个更大胆的举动,换了身便服出宫了。
紫菀这次一点儿弯路也没走,将马车停在了孟府前面。
李徽明是自己进去的,她对这里的路很熟悉。她一路穿过正厅,花园,到了主院。主院有一间卧室和一间书房,她都经常去。
她先去了书房,那里他留下的痕迹多一些。
书房不算大,除了中间的书桌,专门为她准备的软榻,躺椅,就只有四面书架,藏着许多书。
李徽明从书架上随便拿了一本,翻开,里面果然有他留下的不少批注。
她又
顺势翻开几本,手不小心碰到了书架旁边摆着的一个摆件。摆件只是转动了一下,并没有移动,书房后却紧接着露出一道暗门。
李徽明放下手中的书,从书房里端了一盏烛台走了进去,没走几步便豁然开朗。
一间非常小的密室。
怪不得她在这儿住过这么久都没发现。
密室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中间一张桌子,四周的墙面上挂了不少画。
李徽明逐一将密室中的烛台点亮,才缓缓回头看那些挂画。
这些画看笔触应当间隔的时间不短,有劣质的细麻纸所做,也有昂贵的宣纸。上面的色彩也不一。
唯一相同的是每幅画上都有一个女子。
有些画上有面容,有些却没有。有些时候她面纱覆面,仅仅露出一双灵动狡黠的眼睛。
李徽明当然认得这是谁。
她一幅幅看过去,从她十三四岁的少年时开始,记录了她与孟澹宁相伴的两个月。糖糕,泥人,书信,正旦灯会,有真实发生过的,也有他自己想象出来的。
在那众多的画作中还有一幅,女子的旁边还有一个小女孩,扎着羊角辫,没有脸。
李徽明看到这里,已经没有力气再往下看去,她只是蹲坐在地上,将脸迈进胳膊里,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在那锈着盘龙的华服之上。
那些隐隐作痛的骨骼终于在今天彻底没了遮掩,痛痛快快地暴露出来,给予致命一击。
早在八年前,她就真的想过,要和他一辈子相依为命,浪迹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