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李苏转身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食指抵在唇上，“爸还在打电话。”

她的睡衣被夜风吹得轻轻摆动。

两人屏息凝神，断断续续的声音从隔壁飘来：“……检查结果……别告诉孩子们……”

李明德的声音压得极低，却掩不住声线里的颤抖。

吴玮和李苏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担忧。

就在这时，走廊突然传来“咔嗒”的开门声。

两人慌忙跑到门边，透过猫眼，看见李明德披着外套走向电梯，手里紧攥着的手机屏幕还亮着微光。

“我去看看。”吴玮迅速套上薄外套，哈市的夜晚比较凉，动作因为紧张而有些笨拙，“你留在房间照顾小雨。”

酒店大堂的咖啡区空无一人，只有角落里亮着一盏昏黄的壁灯。

李明德独自坐在真皮沙发上，面前的咖啡一口未动，已经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奶皮。

他盯着手机屏幕的眼神让躲在绿植后的吴玮心头一紧，那是一种混合着焦虑与恐惧的神情，仿佛在等待审判的囚徒。

突然，手机屏幕亮起。

李明德接电话的手抖得厉害，差点没拿稳手机。

“喂？老二……”他的声音突然哽住了。

吴玮听不清对话内容，但清楚地看到老人的肩膀突然垮了下来，整个人像被抽走了脊梁骨般瘫在沙发上。

挂断电话后，李明德用双手捂住脸，指缝间隐约有泪光闪动。

犹豫片刻，吴玮还是走了过去。

第38章 二叔李明远患病

“爸，”他轻声唤道，“这么晚了，您怎么……”

李明德猛地抬头，慌忙抹了把脸，强挤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啊，阿玮啊，我……我就是睡不着，下来坐坐。”

“是老家出什么事了吗？”吴玮在对面坐下，决定开门见山。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玻璃茶几，“我和苏苏都很担心您。”

老人沉默了很久。

窗外的霓虹灯变换着颜色，在他脸上投下红蓝交错的光影。

终于，他长叹一口气，这口气仿佛抽走了他半生的精气神：“上周苏苏的二叔体检……医生说可能是肺癌。”

他顿了顿，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像是要把什么苦涩的东西硬生生咽下去。

“刚才……苏苏二婶来电话，说省城的复诊结果出来了……”声音突然哽住，半晌才挤出两个字：“晚期。”

吴玮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像是被扔进了松花江的冰窟窿，刺骨的寒意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想起这几天岳父总是背着他们接电话，今天更是频繁地查看手机，每次通话回来眼圈都泛着可疑的红——原来一切都有了解释。

“明天我们坐第一班车回去。”吴玮听见自己的声音异常坚定，伸手握住岳父那双布满老茧的手。

老人的手冰凉得像块铁，手背上凸起的青筋在他掌心微微颤抖，像是秋风中摇曳的枯枝。

“爸，现在医学发达，一定会有办法的。”吴玮用力握了握那只手，却感觉像是握住了一把即将消散的沙。

李明德摇摇头，眼中的泪光在昏黄的廊灯下闪烁。

他望向窗外漆黑的夜色，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别告诉苏苏……至少……别在还没见到她二叔之前。”

老人深吸一口气，“她二叔没有女儿，从苏苏出生那天起，就把她当亲闺女疼。那年苏苏深夜发高烧，三更半夜的，镇上的药店都关门了，她二叔连夜骑了三十里地的自行车去县城买药……”

老人的声音突然哽住，抬手抹了把脸：“这孩子重感情，要是知道了……而且她从小就敏感，我不想……”

“叮”的一声，电梯门突然打开，打断了老人未尽的话语。

李苏抱着睡眼惺忪的小雨走了出来，小女孩揉着眼睛，奶声奶气地喊着：“外公，你怎么不睡觉呀？”

李苏的目光在父亲通红的眼睛和丈夫凝重的表情间来回游移，怀里的小雨已经张开小手要外公抱。

酒店大堂咖啡区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中央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

吴玮看见岳父迅速挺直了佝偻的背，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却在转身时悄悄抹去了眼角的泪水。

她的心突然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所有零碎的线索在这一刻串联成完整的真相。

她快步上前，将小雨塞进吴玮怀里，然后紧紧抱住了父亲。

老人的身体在她怀中微微发抖，就像她小时候害怕打雷时那样。

“爸，”她的声音带着哽咽，却异常坚定，“万事有我们呢。”

窗外，哈市的夜色依旧璀璨，中央大街的霓虹将飘落的小雨染成彩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