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19)
苏微婉接过信封,指尖触到粗糙的纸页,心中已然明了。
父亲从未真正关心过她,这封信,定然是让她监视沈惊雁的动向,甚至是刺探将军府的秘密。
她当着老仆的面拆开信封,果然,信中字迹凌厉,字字句句都是命令。
父亲让她留意沈惊雁与哪些人往来,书房中是否有密信,近日是否与边关旧部联络,甚至要求她设法获取将军府的兵防图,暗中呈报给丞相府,再由父亲转呈陛下。
最后一句更是冰冷:“若事有不成,休怪为父无情。”
苏微婉握着信纸的手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父亲终究是将她当成了一枚彻头彻尾的棋子,一枚可以随时牺牲的棋子。
他全然不顾她在将军府的处境,不顾沈惊雁的猜忌,更不顾她若是行事败露,只会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姑娘,老爷他……”青禾凑过来瞥见信上的内容,气得眼眶发红,“老爷怎么能这样对您!这分明是让您去送死啊!”
苏微婉缓缓松开手,将信纸折好,神色平静无波,只是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芒。
“他从来都只在乎丞相府的荣辱,只在乎嫡姐的前程,我这条命,在他眼里,本就无足轻重。”她轻声说道,语气中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悲凉。
老仆在一旁催促道:“二姑娘,老爷的话您可记好了?何时能有消息回禀?”
苏微婉抬眸看向他,眼神平静却带着一丝无形的压力:“李伯,父亲的吩咐,我自然记下了。
只是将军府不比丞相府,沈将军心思缜密,府中眼线众多,此事急不得。
若我贸然行事,不仅打探不到任何消息,反而会打草惊蛇,坏了父亲的大事。”
她的声音不高,却条理清晰,字字句句都在理上。
老仆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庶女竟能说出这样的话,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那……那二姑娘打算何时动手?”老仆不甘心地问道。
“时机成熟之时,自然会给父亲回话。”苏微婉淡淡道,“李伯一路辛苦,青禾,替我送李伯下去歇息,备好盘缠,让李伯早些回府复命。”
她没有给老仆再追问的机会,语气虽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老仆见状,也只能悻悻地跟着青禾离去,临走时还不忘狠狠瞪了苏微婉一眼,显然是觉得她在推诿敷衍。
老仆走后,青禾气鼓鼓地说道:“姑娘,您就该直接拒绝老爷!这分明是把您往火坑里推!”
苏微婉走到窗下,看着那几株兰草,轻声道:“拒绝?我若拒绝,父亲定会立刻翻脸,到时候不仅我在将军府无立足之地,甚至可能连累母亲留下的念想。”她顿了顿,眸中闪过一丝坚定,“而且,我既已嫁入将军府,便是将军府的人。
沈惊雁虽对我心存猜忌,却也未曾真正伤害过我,甚至在我被下人怠慢时为我出头,为我移栽兰草。
我不能做那忘恩负义之事,更不能成为父亲手中的刀,伤害将军府。”
她心中清楚,父亲与皇帝不过是相互利用。
皇帝想借丞相府监视沈惊雁,父亲想借这门亲事攀附皇权,保全丞相府的地位。
而她,便是这场交易中最无辜的牺牲品。
可她不愿任人摆布,她要为自己谋一条生路。
“那……那您打算怎么办?既不能违抗老爷,又不能出卖将军府。”青禾担忧地问道。
苏微婉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父亲要的是消息,我便给他‘消息’便是。
只是这消息,该如何写,便由我说了算。”
她转身回到桌前,取来笔墨纸砚。
研墨时,她的动作从容不迫,心中已有了计较。
她可以写一些无关痛痒的琐事,比如沈惊雁每日入宫议事,府中并无异常往来,书房中只有寻常卷宗等,既不算欺瞒父亲,也不会泄露将军府的任何秘密。
至于兵防图,她只需推脱说沈惊雁防范甚严,书房常年有侍卫看守,她根本无从靠近,父亲便也无法苛责。
毕竟,以她一个替嫁庶女的身份,确实没有能力获取如此重要的东西。
提笔写信时,苏微婉的字迹清秀工整,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她没有写任何实质性的内容,只是一味地强调将军府防守严密,沈惊雁行事谨慎,让父亲耐心等待,切勿急于求成。
信的末尾,她还特意加上一句,说自己在将军府处境艰难,沈惊雁对她依旧心存戒备,还需时日才能取得信任,暗示父亲若想事成,需给她足够的时间与支持,不可太过逼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