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肇冷笑。
“你既钟情于他,为何给孤种下情丝蛊?”
“如太子所想,为保命。不然,我今夜也不敢站在这里,如此从容与太子说话。”
李肇手指狠狠捏紧,好似随时都要将她掐死一般,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手背上青筋暴起,止不住的微微发颤,最后却只能紧紧闭上双眼,咬牙低喘一声。
“恶毒至极的女人。疯子!”
她婚期将近,他却彻夜难眠。
仿佛置身于无间炼狱,痛苦不堪却无法解脱。
一日较一日燥郁难耐,肺腑如同被烈火灼烧,夜夜受其困扰,理智在欲望的冲击下摇摇欲坠,几欲发狂,她却没事人一般……
该死的情丝蛊!
该死的薛六!
好半晌,李肇终是敛住表情,将目光落在那刚刚播下花种的土地上。
银月高悬,清风微凉。
静谧的院里,似有朦胧的水汽氤氲。
李肇道:“明日让人做一个牌子,插在这里,谁若踩踏花种,赐死。”
声音不徐不疾,不冷不热。
来福和旁侧的几个侍卫,却没由来地打了个寒噤。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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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是来福把薛绥主仆二人送出幽篁居的。
他素来多话,常会叮嘱薛绥几句,说些太子的喜好,怕她一个不慎就丢了小命。
今日的来福沉默不言,一直走到门口,薛绥行礼告辞,他才朝薛绥瞥了一眼,敷衍般拱一拱手。
“薛六姑娘,小人提前贺您新婚之喜,往后余生,和和美美。”
这话,他说得极不客气。
太子不会拦着薛六姑娘嫁人,可他来公公不痛快,少不得要替主子损她一损。
不料薛绥好似没有听出他话里的讽刺一般,略一欠身,端正地回礼。
“多谢公公,再会。”
来福便哼了一声,“再会时,六姑娘便是端王的孺人了。”
薛绥眉毛微挑,浅浅一笑。
“无论人在何处,薛六,只是薛六。”
来福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些茫然起来。
他听不懂。
嫁了便是嫁了,又怎么能再做薛六?
唉!他叹息一声,背过身去,似是感慨又似无奈。
“夜间风大,六姑娘回去路上,仔细一些吧。”
薛绥朝他一礼:“是。”
暗沉沉的夜幕里,李肇静立在庭中,一人孑立微风,衣袂轻轻飘动,神色冷峻地凝视着薛绥离去的方向。
他也在想,薛六方才那句话。
无论人在何处,薛六,只是薛六。
第83章 雅集
每月初十,是平乐女人社雅集的日子。
薛月盈得闻平乐公主回了府邸,忙收拾心情赶了过去。
公主如何待她都好,她不能失去这棵大树……
出门时,恰好看到赵家派人来送庚帖,春夫人张罗着,府里热热闹闹的,她想到自家的八妹妹,再瞥一眼那个含羞带怯的小姑子顾若依,心下不免对她更为厌弃了几分。
侯府姑娘被人退婚,嫁给广文馆博士的儿子……
这小姑娘有什么可得意的?
她带着这种微妙的不满到达平乐坊,社里好多夫人姑娘都到了。
但乍眼看去,比往常少了些人。
薛月盈照样去鸾凤阁,卢僖、谢微兰等人早就到了。
她们显然也是得知平乐出宫回府的消息,过来凑趣的。
众人刚坐下,闲聊了没几句,外头便传来内侍的吆喝。
“平乐殿下驾到——”
平乐每每出行,派头都极大。
即便是与亲王相比,也毫不逊色。
但凡她到女人社,所有人都必须恭恭敬敬地见驾参拜。
几个女子连忙起身“接驾”,奈何平乐今日精神很是不济,看着便是一夜“劳累”没有睡好的模样,即便脸上涂抹了厚厚的脂粉,也难以掩盖那苍白的病气。
“都平身吧。坐!”
能坐在鸾凤阁里跟平乐叙事的都是公主心腹。
几个姑娘竞相出声,关切地询问公主的身体状况。
平乐云淡风轻地道:“不劳挂心了。不过是那日受了些风寒,又让那贱蹄子气了一下,肝郁气滞,这才昏迷了一会子。后来吃着太医的汤药慢慢调整,也就没有大碍了。是父皇怜惜我体弱,非得留我在宫中静养。”
她神情冷然,显然不想提及那事。
又颇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众人便不再多问,继续说些家长里短。
薛月盈坐在末位听着,心下忐忑。
上次在公主府门口,她是被盛怒下的平乐撵走的……
这次厚着脸皮再来,她生怕出丑,被公主再次羞辱。
不料平乐只是淡淡地睨了她一眼,如同未曾发生过那件事一般,有气无力地问道:“听你们方才说得热闹,都在聊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