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的不对,不听她的也不对——
陆佑安从头到尾没有出声,安静地等待着,等红杏和绿莲合上房门离开,他才走近床侧,看着平乐,指了指矮几上的茶盏。
“要喝水吗?”
平乐摇摇头,“夫君……”
陆佑安打断她,“太医怎么说?”
平乐撒娇似的瞥他一眼,“老毛病,无甚大碍。就是,让他们给我气得,夫君你没看到,东宫有多么可恶……”
陆佑安面无表情,“那要是公主无碍,我们便回府去吧。今日是端王大喜,你我在府上打扰,终归是不大好。”
他语气平淡,听不出丝毫情绪。
平乐却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安。
从上次御苑春日花宴,到此次端王府的风波,驸马明显消瘦了许多。
上次,他眼中还有关切与怜惜,即便自己毒发时那般放纵,他也都包容了。
她说什么,他都是信的。
而这次,驸马的眼神太过平静,平静得让她害怕。
第91章 闺房事
不该是这样的。
驸马从来不会这般待她。
平乐憋着一口气,笑得比哭还难看。
“夫君可是听了什么风言风语?”
陆佑安瞳孔微黯,抿了抿唇,反问她。
“公主指的是哪一桩?”
这些年,关于平乐的流言蜚语从未断过,多不胜数。
最后她总能巧舌如簧、自圆其说,也总能找到让他信服的理由,再加上她放下架子,偶尔的温柔小意,事情也就过去了。
但陆佑安又怎会真的一无所知?
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陆佑安想到了文嘉。
想到文嘉方才看她的眼神,心里一阵刺痛,浑身如有蚂蚁在爬。
当年是他信誓旦旦“要建功立业,治国安邦,与圣人一道论天下”……
那时在文嘉面前说得有多立志,抽在脸上的巴掌就有多响。
他不仅没能践行抱负,禄禄一生也就罢了。
到如今落魄到文嘉见到他,都要露出同情的地步……
陆佑安不认识自己。
更不认识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状元郎。
但在平乐面前,内里那些嘶吼、挣扎,悔恨,全然说不出一言半句。
无必要。
没意义。
她不会懂。
更不会像文嘉一样体谅地说一声:“郎君才情卓绝,正该为社稷黎民谋福。若囿于闺阁,倒是可惜了。文嘉不怪,愿郎君往后大鹏展翅,当凌万里。”
平乐没有从他脸上看到该有的关切,甚至也没有愤怒、怀疑,那一瞬间,她忽然觉得眼前的人无比冰冷,无比陌生,令她感到手足无措,整个人有一种无处安放的恐惧。
“驸马……”
陆佑安嗯声,没有动。
“夫君……”
平乐伸手去握他的手,陆佑安下意识动了动,又平静下来。
由她吧。
他的手很冷。
平乐紧紧握住,急切地道:“我与范秉真的毫无瓜葛。你知,我心里自始至终只有你一人。这么多年,若我真有二心,又哪里轮得到范秉?我瞧不上他!我平乐,怎会瞧得上文嘉的驸马?”
她是狂傲且自负的。
这些话,每个字陆佑安都相信。
平乐确实瞧不上范秉。
甚至也瞧不上文嘉。
若在春日花宴之前,陆佑安定然不信平乐会与范秉有染。
可近些日子,平乐性情大变,越发狂躁,不可理喻。
她那不受控制的欲望和疯狂的举动,几乎让他招架不住,发病时的平乐,有时候是糊涂的。这让陆佑安觉得,在她身上发生任何事都不足为奇。
静默半晌。
平乐的手,越抓越紧,渐渐失去力气。
陆佑安的脸也冷了下去,一字一句,从未有过的冷漠。
“过去的事,不必再提。回府吧。”
平乐那张矜娇高傲的脸,像被人生生泼了一瓢冷水,变得煞白。
驸马不信她。
人人都不肯相信她是清白的。
她愤怒得身子微微发颤。
若她真的做了对不起驸马的事,被责怪、被打骂,她都认了。
可她清清白白,心里始终只有陆佑安一个人。
即便被毒物折磨得痛苦不堪,也从未有过不忠的念头。
可她的忠贞不渝,被李肇和薛六毁于一旦。
他们蓄意谋划,毁她的清白……
从此提到平乐公主,便会多出一个范秉。
她一辈子都不愿与范秉的名字,糅合在一起被人提及。
如今却再也无法摆脱。
她与驸马,只怕也再难回到从前……
平乐只觉得一阵恶心,几欲作呕。
“是李肇!”
“这定是东宫的阴谋!”
“还有薛六!”
“她是回来复仇的,她要找我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