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月沉点头,笑着说:“好看得紧,这一身极衬妹妹。妹妹正值妙龄,就该穿得鲜亮些,莫要辜负了这大好年华……”
二人相伴走出门去,刚下台阶,便见瑞和郡主带着几个丫头缓缓走来。
薛月沉侧过脸,小声向薛绥提点:“这位虽说不是公主,却是太后殿下最为疼爱的姑娘……”
薛绥点头,未多言语,便听见一道低浅的声音。
“多年未曾踏入端王府,这抱厦前的蜀妃海棠愈发繁茂了。”
瑞和郡主扶着侍女,走路很慢,一袭素白襦裙,鬓边一根白玉压发簪,通身无半点华饰,面容很是浅淡,看着便显可怜。
薛月沉笑着迎上去,“郡主可算来了,快屋里坐。”
瑞和看一眼薛月沉精心装扮的脸,微微一笑,欠身行礼。
“许久未曾踏入京城,今次贸然登门,叨扰王妃,瑞和失礼了……”
薛月沉连忙扶住她,却被她指尖的凉意惊住——这样的天气,这温度还是活人吗?
“说的什么话呢?郡主大驾光临,这是给王府脸上添光呢。”
说罢想到她的遭遇,略略停顿一下。
“郡主这次回来,看着清瘦了不少。远在陇右,也不知你日子过得是否舒心,可是吃了很多苦?”
李毓宁微微摇头,笑笑便不作答,转头看向薛绥,目光里满是审视。
“这位便是平安夫人吧?”
“给郡主请安。”薛绥垂眸行礼,瞥见她交叠在腹前的双手。
“刚回京中便听人说,端王府有一位平安夫人,很得二哥宠爱。”李毓宁的声音像是浸过霜雪的竹叶,清冷中带着低沉和沙哑,“今日得见,果真是风姿绰约,比这满园繁华更为夺目……”
她忽然顿住,目光凝在薛绥发间的凤簪上。
薛月沉察觉瑞和的细微变化,适时上前,笑着招呼,“郡主一路辛苦,快进去坐坐,与我们说说陇右风物……”
“这簪子……”李毓宁仿佛没有听到薛月沉的话,突然打断她,苍白的脸颊泛起一阵异样的红晕,“平安夫人可否借我一观?”
薛绥从容取下凤簪递过去,看着对方颤抖的指尖抚过簪尾的宝石,反复摩挲,不由淡然一笑。
“这凤簪是我在郑国公府射覆的彩头,郡主若是喜欢,便赠予你吧。”
“我原也是有一支的……”
李毓宁突然轻喃。
旧事仿佛被凤簪撕开一个缺口,她眼尾泛红似要沁出血来——上元宫宴,陛下当众赐婚,赏下凤凰簪,在那之前,她已经多次拒婚惹得圣意不悦,如今年岁大了,虽有太后护着,也也周全不得。
她扯散发髻,神色癫狂,拿出金错刀便要自刎。
不知从何处射来的石子打在她的腕上,金错刀重重落地。
她颤抖着手去捡,看到一双黑色的锦靴快速而过,没有停留……
“多谢平安夫人好意。”李毓宁轻声说着,将凤簪递回来,那低沉的嗓音像是被砂纸磨过,“我那支簪子,在出嫁途中遗失了……就算能重回手中,也不是原来的了。”
薛月沉神色微变,笑容中带着几分勉强。
“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薛绥察言观色,笑着接过凤簪,
眼角余光瞥见李毓宁的右手在袖中微微发颤。
第163章 分娩
“郡主如今瞧着愈发清减了。唉,哀思伤人,还是要节哀顺变,保重自己的身子。”
薛月沉说着便上前相扶,李毓宁不着痕迹地侧身避让。
“王妃莫怪。”她垂眸轻笑,掩饰眼底泛起的泪雾,“我这身子骨,如今是愈发不成了。许是没几年好活,太后这才怜惜我,恩准回京调养。只是初回京城,满目皆是旧时景物,难免触景伤情……实在是失礼得很……”
她连连致歉,手中绢子虚掩着唇,广袖滑落,可见雪白的手腕纤瘦嶙峋,很是孱弱。
薛月沉再是有满腹的不满,也不好多说什么,和颜悦色将人请入正堂。
堂内,鎏金香炉中轻吐着袅袅幽香,丝丝缕缕,萦绕不散。
三人依着主次,从容落座。
六个身着一色衣裳、梳着双髻的小婢,迈着轻盈婀娜的步子上前,动作娴熟地侍弄茶具。
“郡主尝尝这个。”薛月沉抬起皓腕,指尖优雅地指向茶壶,眼中漾开笑意,“这是立春当日收取的露水,拿琉璃瓮埋在海棠树下,这时取出泡茶,最是清火润喉。”
李毓宁轻轻端起茶盏,微微抿了一口,旋即放下,神色间带着几分感慨。
“陇右风沙磨人,饮惯了驼奶,倒不适应这京中茶饮了。”
薛月沉微微一笑,“天高地阔的地方,养出来的饮品,想来也别有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