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之事,孤不想掺和,朝堂上的事,也不该旧陵沼染指。”
天枢迎着他冷锐如刀的目光,不卑不亢,任由紧张的气息从他视线里弥漫过来,语气清越。
“旧陵沼从无冒犯殿下之心。”
李肇唇角笑意渐深:“既然诏使坦诚,那孤便把话撂在这儿,想用蛊毒控制孤,痴人说梦。若阁下只是想护薛平安周全,最好别把手伸得那么长。否则,莫怪孤不留情面。”
窗外,忽有夜枭长鸣。
李肇将把玩的那一锭金子,丢回在天枢的面前,而后从容起身,波澜不惊地大步离去。
“告辞。”
天枢坐在原地,没有起身相送,看着李肇广袖翻飞,玉坠在腰间划出那一抹夺目的银弧,黑眸沉静如水。
“太子殿下慢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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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上午,薛府正门大开。
薛绥扶着薛月沉下车时,恰见魏王府的马车驶离巷口。
车帘翻飞间,隐约可见魏王长史铁青的脸色。
薛庆治立在仪门外的石阶上,腰身绷得笔直,九姑娘薛月娥隐隐约约的啜泣声,从垂花门后悠悠传来。
“父亲安好。”薛月沉仪态万千,端端正正地行礼。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薛绥跟着行礼,余光瞥见薛庆治的脸色,心下明了三分。
“姐姐,我们进屋再说吧。”
正房的内室里,崔老太太端坐罗汉榻上,手中佛珠捻得飞快。
见薛月沉和薛绥进来,连忙招手示意她们走近,吩咐人搬来锦凳坐下,叹声不止。
“大姐儿,六丫头,你们九妹妹,今早悬梁了!”
薛月沉指尖一颤:“人可救下了?”
“救是救下了……”老太太颓然闭了闭眼,神色间满是忧虑。
“可她穿着中衣吊在房梁上,偏偏又被魏王长史撞见……长史正来送庚帖呢,这事儿传出去,难免惹人闲话,说她宁死不愿做续弦……这回,怕是把魏王府得罪了。”
薛月沉微微蹙眉——
这可不像薛月娥的性子。
不赶紧显摆做王妃,哪来的勇气自尽?
第180章 忤逆
思忖间,屋外传来薛月娥的哭声。
“我没有自尽……祖母、父亲,有人要害我……一定是有人不愿我嫁给王爷,见不得我做王妃……”
薛庆治捏着魏王的庚帖,指尖微微发紧。
“福气送到眼前,你这般不争气,还有脸来这里哭……”
“这是栽赃!定是有人栽赃啊!”薛月娥突然大声哭道:“父亲大人,有人要我死,还要薛家与魏王反目……就像当年对付姑母那样……”
“住口!”薛庆治气得暴喝一声,“还不嫌丢人?”
薛月沉掩饰着内心的惊愕,轻声问:“父亲可打听清楚了,那魏王是不是诚心结亲?”
“魏王虽说平日里懒散了些,可到底是皇子。这次又有太后出面做主,断断不会有假……”薛庆治打断她,声音有些不耐烦。
“况且,薛家如今经不起再折腾。孤注一掷终非良策,鸡蛋也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薛月沉抿唇不语。
薛绥却是直言,“父亲这般打算,可是为了大姐姐腹中的骨肉?”
薛庆治微微一滞,抬眸望来,眼里满是复杂。
“你倒是看得明白。”
见薛绥唇边泛起一抹冷笑,他忽地一叹,压低了声音。
“到如今这般田地,早已由不得薛家了。我们与萧家,早已绑在了一条船上,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
说着,他又望向薛月沉的小腹。
“只愿列祖列宗保佑,大姐儿能一举得男,为陛下诞下皇孙。”
薛绥冷冷一笑,问道:“那父亲是打定主意,要与东宫决裂了?”
薛庆治摇了摇头,目光落在桌上那一份决定薛家命运的奏折上,缓缓说道:“不是决裂,而是制衡。”
薛月沉追问道:“那父亲打算如何行事?”
薛庆治伸手将那一份早已写好的奏折抽出来,毫不犹豫地丢入火盆,直到在火焰中渐渐化为灰烬,这才慢慢开口。
“为父会重拟奏折,禀呈陛下,就说薛淑妃自幼身子孱弱,当年之事,不过是意外,与旁人无关——如此,既能保全萧家的颜面,也能为薛家留一条退路。”
薛月沉眉头微微蹙起:“那姑母岂不是……白白冤死了?”
薛庆治转过身去,背对着她们,看着窗外。
“你如今怀着端王的子嗣,安心养胎便是,这些事,无须操心。”
薛月沉望着父亲的背影,忽的攥紧帕子,贴在下腹。
薛绥冷冷看着这一切,微微眯起眼:“父亲为了权柄,可以不顾姑母冤死,日后萧氏为了自身利益,同样也会不顾薛家的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