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绥面露懵懂之色,“不曾。我哪有这等智谋机巧?想是恰好说到一些旧事,全因王妃聪慧过人。”
薛庆治略作思忖,微微点头,“原本王府遴选几个侍妾,只是小事一桩。即使换成旁的皇子皇孙,也是寻常。可东宫后宅至今虚设,两相对比,再经有心人挑拨,端王脸上便不好看了。”
薛绥不知薛庆治为何要拿朝廷的事,说给她听。
但不是每个父亲都配当爹。
被亲爹算计,也是寻常。
薛绥道:“女儿惶恐,父亲所言,我委实不懂。太子才刚及冠,跟早已成年的端王全然不同,这有何可比?”
薛庆治皱眉。
她不懂。
她仿若真的不懂。
薛绥稍作停顿,也不好装得太纯良无知。
遂又道:“女儿听人说,贵妃娘娘嘉赏了大姐姐,大姐姐高兴才要为我添嫁妆。既是如此,陛下想来也没有责怪贵妃和端王才是……”
薛庆治搓了搓额头,神情显得有些焦头烂额:“圣心难测。上位者多是喜怒无常,瞬息之间也可翻云覆雨。薛家荣辱如今系于端王一身,你要知道轻重,切不可肆意妄为,累及家族。”
薛绥心中冷笑,语气冷淡,“父亲说笑了,上有王妃长姐光宗耀祖,下有嫡兄承继家业。女儿一个即将为人妾的庶女,怕是很难累及家族兴衰……”
薛庆治沉下脸来,“你怎么跟父亲说话的?”
薛绥草草行一个礼,“父亲没有别的交代,女儿告辞。”
说罢便转了身,薛庆治气得半晌说不出话。
再想一想,似乎这才是她该有的反应。
薛绥要的也是他这么想……
一个弃女要是没有半点怨气,那才当真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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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绥回到梨香院,就见如意立在檐下,跟一个体态微胖的婆子说话。
那婆子说:“老婆子瞧见三老爷回府了,听说伤了脚,去了老太太屋里……”
如意翻个白眼。
梨香院几个婆子都是大夫人差来的,姑娘早有交代,要小心提防。
于是如意便笑,“那张妈妈找六姑娘何用,六姑娘又不是大夫。”
胖婆子道:“六姑娘不是还没有见过三老爷吗?老太太最心疼三老爷,如今三老爷受了伤,六姑娘前去探望,也能讨个好彩头不是?”
如意睨视她一眼,“张妈妈这样好心,关照咱们六姑娘?”
胖婆子忙不迭地点头哈腰,一脸肉挤肉地讨好。
“老婆子从前在园子里做粗使,尽受旁人的气。到梨香院当差,方才有人拿老婆子当人看,老婆子心中感恩戴德,也盼着六姑娘有大出息……”
如意见她说得太真诚,所以不为所动。
姑娘说了,有人要害你时,便会事先示好献殷勤。
“张妈妈当好自己的差,少掺和主子的事。”
薛绥领着小昭走进来,轻描淡写扫过那婆子,“有劳张妈妈,小昭,看赏。”
又吩咐:“如意,去把我从旧陵沼带回的伤药拿上两盒,我们去瞧瞧三叔。”
如意一惊:“姑娘当真要去?”
小昭与她对视一眼,凑近薛绥耳语,“这婆子以前在花房当差,跟青澜院倒是少有接触。但婢子以为,未必是什么好心。”
薛绥不由一笑,“三叔受伤,我正该去探望。”
防是防不住的。
防不如疏,给人机会,也是给自己的机会。
第25章 三叔
崔老太太的屋子里,火炉烧得极旺,刚踏入屋内,身子暖烘烘的。
薛绥刚请了安,便有伶俐的丫头侍候她将氅子脱下。
那薛庆修倚在老太太身侧的胡床上,一张白皙的脸透着些许玩世不恭的笑。
他虽被府里人称着“三老爷”,也只是依着辈分来叫,其实他今年才刚二十七,因着养尊处优的生活,看上去极为年轻,仿若未经世事的弱冠之年。
薛庆修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侄女,嬉皮笑脸。
“这是哪家的俏姑娘,生得这么水灵?”
薛庆修是崔老太太的老幺儿,平常疼爱得紧,这伤了脚更是紧张,见薛绥来了他还这么不正经,也舍不得呵斥责骂。
“这是老大家的六丫头。十年未见,来就瞧见你这惫懒样。你这当三叔的,脸要不要了?”
薛绥仪态端正,微微含笑。
崔老太太看她规矩,也笑了,喋喋不休地数落薛庆修:“你这个不成器的三叔,成日在外头胡天胡地,就跟那脱缰的野马似的,也没个管束。这下好了,伤了脚,该老实了吧?”
薛庆修满不在乎,“不小心崴了一下脚,当不得什么大事。”
崔老太太嗔他,“等真出了什么大事,我看你往哪里叫苦去……”
薛庆修素来脸皮厚,对母亲的责骂不以为然,看侄女乖顺,他也乐得龇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