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桓再次点头,抬袖示意他往里走。
京兆府尹是一个小老头,姓殷,早已迎出来,将二人请进去。
尸体就在衙门的停尸房里。
里头密密麻麻存放几具,气味很是难闻,令人窒息。薛庆修很好认,尽管衣裳破损了,那衣料那鞋子,一眼就看得出来。
薛庆治撩开盖尸的白布看一眼,脸肿得变了模样,但依稀可见有几分相似,他便掩着鼻子退开。
“老三啊……”
他流眼泪,薛庆修的长随也跟着痛哭流涕。
“小的原想拉住三老爷,不让他上飞桥,三老爷偏是不让小的跟,哪晓得会遇上凶徒……”
主仆俩又说一阵薛庆修死前的事情,那长随便被人带下去画押录证供了。
薛庆治被人请入正厅,李桓端坐着正与殷大人说话,翻阅现场勘察的案牍。
他上前行了礼,李桓淡淡应了声。
气氛凝重,薛庆治看着他脸色入座。侍从上茶,他也没敢喝,小心问殷大人:“说是抓到一个凶徒,可有审出什么?”
殷大人摇摇头,“衙差到时围了邛楼,那凶徒眼看逃跑不能,便畏罪自尽了。这人王捕头倒认识,常在京兆一带小偷小摸,抓过两回,老实了一阵,没想到竟敢拿钱害命……”
他说罢看着薛庆治,略有迟疑。
薛庆治让他瞧得头皮发麻,“府尹大人有话,但说无妨。”
殷大人拱了拱手,道:“薛尚书,凶徒身上搜出一个荷包,荷包里除了二十两银钱,还叠着薛三老爷的小像,你看眼熟不眼熟……”
他示意衙役将证物端上来,放在薛庆治和李桓的面前:“下官找人打听过了。这一批云锦贡缎,除了宫里的几位娘娘,外命妇里,仅有薛家大夫人得了一匹。”
那还是因为傅氏是端王的丈母娘,萧贵妃给的脸面。
殷大人点到为止,薛庆治听得脸色变了变。
他觉得个中有些古怪,不合常理。但余光扫着李桓冷峻严肃的脸,冷汗涔涔涔起身,便是一个揖礼。
“王爷,下官这便回家拿那贱妇问个明白,定会给一个交代。”
第27章 家宅不宁
薛府。
老太太急火攻心,服下汤药后便虚弱地靠坐在矮榻的软枕上,止不住地掉眼泪,一边埋怨着自己对老三管教不严,一会又数落三儿媳妇容他大晚上外出,才酿成祸事。
傅氏、薛月盈在旁端茶递水,小心侍候。
几个小的挤在房里,也个顶个的低眉顺眼,不敢吭声。
钱氏早已经哭成了泪人,难得没有反驳一个字。
薛庆治面色阴沉地迈入屋内,没有上前宽慰哭泣的母亲,径直走向迎上来的傅氏,二话不说,抬手便是一个重重的耳光。
“蠢妇,你干的好事!”
傅氏被这突如其来的耳光打得晕头转向,整个人呆立当场,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怒火喷发。
“老爷,妾身究竟做了什么?你要不分青红皂白,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让妾身难堪?”
薛庆治狠狠地指了指她,“你那荷包哪里去了?”
众人一时困惑。
得听薛庆治把话说完,傅氏心中一凛,猛地剜一眼薛月盈。
这个小贱人口口声声要替她除去薛六,不料如此阴毒,竟想一箭双雕,把脏水泼到她的头上……
“老爷。”傅氏到底出自永定侯府,见多了后宅里的手段,很快便镇定下来。
“妾身是有一个那样的荷包,但上元节赏灯那日,便不慎丢失了,一直未曾寻回……实在不知怎会落到贼人手上?”
薛庆治冷哼,眼神似要吃人一般:“你来问我?”
傅氏看他动了肝火,想了想,看向哭泣的钱氏,“这荷包原是有一对的。一个给了妾身,另一个在三弟妹手上。谁知是不是弟妹和三弟……夫妻间起了龃龉?”
言下之意,荷包可能是她的,也可能是钱氏的。
钱氏死了丈夫,哭得失了魂儿,闻声更是气得脑袋嗡嗡作响,甚至顾不得回屋拿荷包自证,喷着唾沫星子便指着傅氏哭骂。
“大嫂可不要血口喷人,我跟那混蛋……我跟修郎青梅竹马,一块长大的情分,由不得你诬蔑……”
说罢,见所有人都盯住自己,她的脸由青转白,缓缓站起身来。
“我算是明白了,修郎一去,我便成了府里的眼中钉,肉中刺,替罪羊……反正做寡妇也没甚滋味,我不如随了他去。”
钱氏性子本就刚烈,说罢,便不顾一切地朝着堂前那粗壮的柱子撞去。
“修郎,妾身随你来了,黄泉路上,你且等等我呀……”
盛怒之下,钱氏力气极大,丫头冲上来也没能拦住她,只听“砰”的一声闷响,脑袋便重重撞在柱子上,当场昏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