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红的血珠,从指缝间渗出。
顾介面无表情,好似感觉不到疼痛。
“公主,唯有你也成了弃子,受尽千夫所指、至亲反目之痛,才会明白我为何这么做,薛六又为何这么做……”
“你这只见利忘义的疯狗,你且动本宫一下,试试……”
平乐拼尽全力推开他,
“殿下有令!缉拿叛党!闲杂人等不得靠近,敢有阻拦者格杀勿论,藏匿逆党者同罪论处!”
忽闻战靴踏地,如同闷雷滚动。
窗外的云层如泼墨翻卷,竟是山雨欲来。
金铁交鸣之声渐弱,东宫右卫率已将胡姬酒肆的院落围得水泄不通……
平乐咬牙切齿,转身欲逃,楼底传来皁靴踏阶之声。
她攥着裙摆,刚爬上窗棂,门扉轰然洞开。
李肇负手信步而来,蟒袍广袖垂落如墨,传来一阵轻漫的笑。
“皇姐这是要上哪里去?门在这边——”
帘帷忽被劲风掀起。
一张图纸随风飘落而下,恰被李肇踩在脚下。
李肇弯腰拾起,泛黄残破的羊皮图纸上,绘制着神臂营的弩机图样,角落钤着旧陵沼特有的骷髅标识。
他一声轻笑。
“私通西兹,勾结旧陵沼。皇姐这步棋,走得可真险啊。当真是恃宠而骄,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李肇!你血口喷人!”平乐怒喝。
李肇收起图纸,面色一沉,声音冷得像冰。
“来人!将平乐公主押入宗正寺,等候父皇发落。”
几名禁军如狼似虎拥上来,铁钳般扣住她的手腕,动作粗暴——
平乐气愤的挣扎,踉跄着转头望向顾介,见他垂眸立在李肇身侧,面容平静得如同死人一般,全然不顾她的狼狈,忽觉喉间腥甜涌上……
疼痛难当。
昨夜里的温润郎君,替她暖脚的温度尚在,今朝便成了要锁她入牢的冰凉枷锁……
原来这九重宫阙里,真的不会有真心。
第237章 情蛊陪葬……
暗牢深处,李肇的乌皮靴在潮湿的青石上重重踏过,惊起一只灰鼠仓皇逃窜。
他解下墨狐大氅扔给来福,锦袍上的螭纹在油灯映照下泛着一种森冷的幽光。
“打开镣铐,取来火盆,孤要问话……”
几个狱卒面面相觑,扑通跪地。
“殿下,这不合规矩……”
李肇一笑。
匕首擦着狱卒耳际钉入木栅,尾端红穗犹在颤动。
他转了转手上握住空掉的刀鞘,目光冷漠地扫过牢房深处蜷缩的人影。
“现在合规矩了?”
狱卒齐刷刷地跪在地上,额头触地,紧紧贴着地面,不反抗,不作声,也不行动。
随行的来福,也弓起后背,满是不安。
在这个敏感的节骨眼上,殿下不该来刑部大牢,徒生是非……
可郭三姑娘那一番话,显然是听到他心里了,终究放心不下,在忙完平乐公主的事情后,便不顾劝阻地毅然赶来……
狱牢里湿气砭骨。
潮湿稻草堆上,薛绥身子蜷缩着,好似陷入在梦魇中,身子微微颤抖……
她梦见了八岁那年的雪夜,鲜血从她的额头缓缓流下,染得满脸斑驳,在洁白的雪面上蔓延开来……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而周围的笑声却越来越大……
平乐公主和一群衣着华丽的世家子弟围在她身边,肆意地欢笑、尖叫……
她满身都是蜈蚣,猩红的,密密麻麻地爬满她的手臂、脸颊,甚至钻进她的衣领,冰冷的触感让她浑身颤抖,好似很快就要将她吞噬……
冷汗浸得她衣襟尽湿,呜咽出声。
李肇瞳孔猛地收缩,抬脚踹开牢门,大步流星地闯了进去……
“平安。”
他单膝跪地,搂住她单薄的身躯,指尖悬在她眉间半寸,又微微蜷起。
“怎么病成这样?刑部大牢里,都是死人吗?”
难以抑制的怒火轰然入耳,来福肩膀哆嗦一下,赶紧朝几个狱卒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远一些——
小昭却是鼻子一酸,红着眼将旁边的药碗重重一搁。
“太子殿下何必惺惺作态?姑娘在这牢里多日,也不见您的人影,如今您要娶太子妃了,倒想起我们家姑娘……”
“小昭——”
薛绥不知何时睁了眼,额头上凝着冷汗。
“不得对太子殿下无礼。”
“姑娘……”小昭有些不服气,却也不敢再多言。
她天不怕地不怕,对太子也没有敬畏之心,就只怕薛绥。
薛绥气息不稳,看一眼局促的小昭。
“去那头候着,我同殿下说几句话。”
小昭利索地擦了擦眼睛,一跺脚便冲到牢门。
“万请殿下恕罪,小昭自小在乡野长大,不懂尊卑……”薛绥说着便要起身施礼,铁链沉重,在她腕间哗啦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