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从袖中拿出一方锦帕,塞到薛绥手中。
“这个给你,是我亲手绣的,姐姐莫要嫌弃。”
薛绥看着那方素白的帕子,角落用银线绣着一株寒梅,针法细腻,栩栩如生,心下不由一暖,欠身道:
“多谢县主。”
二人依依惜别,千叮万嘱。
马车里,薛月沉隔着纱帘看着她们亲密交谈的样子,眼中流露出一抹难以言说的苦涩……
车轮辚辚启动,车队人马徐徐而行……
郭云容从马车里探出头,朝薛绥挥动着绢帕。
就在此时,李桓突然策马折返。
他走到薛绥面前,将一个檀木匣子顿在地上,大氅扫过时带起一阵寒风。
“从前旧物,扔了可惜。你在山中常伴青灯,岁月清苦,或可用它解闷……”
未等薛绥推辞,他已然策马远去。
锦书上前打开匣子,只见里面躺着那一副熟悉的象牙玉棋。一颗颗黑白棋子安静躺在棋筒内,触手生温。
这当真是珍贵物什……
薛绥抬眸远眺,见李桓的身影已消失在山道尽头,融入茫茫雪光。
庵里的钟声悠悠响起,惊起数点寒鸦。
薛绥缓缓走上石阶,忽见庵门外那株老梅,枝上新雪初融,绽出点点嫣红,又冒出了许多圆润的花骨朵……
天气暖和下来了。
也不知边关战事,可有转机……
老梅树被山风一吹,枝头繁花如胭脂倾洒,晕开一片暖色。
薛绥望着那娇滴滴的花苞,忽然想起李肇出征前,骑在马上那回眸一笑……
如是命运抛下来的……牵魂诱饵。
“咕咕。”灵羽啄了啄她的手指,似乎在安慰她。
薛绥微微一笑,将它捧在手心:“灵羽,你说,这红尘万丈,是不是真的很难放下?”
灵羽歪歪头,蹭了蹭她。
亲昵得仿佛在轻吻她的指尖……
第261章 春信
上京的天似乎彻底放晴了。
街上的冰雪化得干净,暖阳烘得琉璃瓦金光粼粼。
只是这晴好天光,却并未惠及端王府。
薛月沉自水月庵回来后,便终日闭门不出,偌大的映月居静得可怕,只有奶娘轻手轻脚地走动,以及偶尔传来的婴儿啼哭,才添了些许生气。
李桓站在映月居的廊下,听着屋内隐约传来的啜泣声,眉头紧锁。
自从生下女儿,薛月沉便像变了个人,从前的温婉贤淑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自苦和猜忌,见到他便言辞刻薄,动辄嗔怪。
李桓知她执念嫡子,更知她心中那根拔不掉的刺……
“王爷。”翡翠端着药碗出来,看见他立在那里,惊了一下,慌忙屈膝行礼,“王妃刚服了药歇下,方才还念叨着王爷公务繁忙,别记挂着这边……”
李桓瞥了眼黑褐色的药汁,挥手让她退下。
推门入内,药气混着乳香扑面而来,沉沉滞滞……
气息混在一处,竟有些难言的沉滞和压抑。
薛月沉面朝里侧躺在锦榻上,背对着他,怀里抱着一个锦缎枕头,肩膀微微颤动,好似在默默哭泣。
“还在伤神?”李桓走过去,声线里裹着三分疲惫。
薛月沉没有回头,只是将枕头抱得更紧:“王爷前来,可是有事交代?”
李桓看着她的背影,沉默片刻。
“还有五日,阿宁便满月了。”
顿了顿,方才道:“我已着人备下满月宴,到时京中亲贵皆会到场,为阿宁添些福气……”
他为那个在雪夜降生的女儿取了个乳名,叫阿宁,取安宁无虞,平安顺遂之意,盼她一生安宁。
薛月沉对这个“安宁”二字很是不喜。
可李桓定下主意,她无力改变什么。
闻声,她慢慢调过身来,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悲凉。
“一个丫头片子罢了,办什么满月宴?王爷莫不是想昭告天下,端王妃生不出儿子,只能靠一个丫头片子撑场面吗?”
李桓皱眉:“阿宁是你的女儿,也是本王的骨肉。王妃何必如此凉薄?”
“妾何曾刻薄?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薛月沉浅嘲一笑,指尖抚过锦被褶皱,“莫不是王爷忘了,端王府需要的是嫡子,是能绵延皇家血脉的嫡子……”
“够了!”李桓猛地提高声音,“阿宁是本王的嫡长女,这满月宴不仅要办,更要办得风风光光!”
薛月沉望着他眼中不容置喙的坚持,只觉心似寒潭。
“王爷做主便是。左右这些事妾身说了不算,更做不得端王府的主。”
李桓沉默良久,方缓声道:“王妃且放宽心……不要再胡思乱想。”
“是妾多想了吗?”薛月沉忽地拥被坐起来,眼中翻涌着偏执与痛苦,对着他凄厉地一笑,眼泪都好似要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