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贫尼买通了平乐公主,将这毒物神不知鬼不觉地塞进郡主的陪嫁荷包里,再辗转送入宫中,只为在今日陷害丽妃娘娘?这般借刀杀人的妙计,寻常人可想不出来。”
这话绵里藏针,直指她的可笑荒谬。
瑞和脸色骤变,刚要反驳,就听谢皇后叹息。
“陛下,事已至此,当以皇家体面为重,瑞和身为宗室女眷,需谨慎查证。还有丽妃……”
“皇后。”承庆太后打断谢皇后,沉声开口。
“瑞和是在哀家跟前长大的孩子,她什么心性,哀家最是清楚。这孩子本性纯善,断无可能行此阴毒之事。何况,她与丽妃自幼相伴,情同姐妹,如何会下此毒手?这中间,定有误会。”
瑞和郡主连连点头,泪如雨下。
“正是如此。太后娘娘明鉴!皇后娘娘明鉴!我与丽妃从小情谊深厚,绝无可能害她腹中皇嗣……定是有人从中作梗,离间构陷……”
“情谊深厚?好一个情谊深厚!”
萧晴儿发出一声讽刺的惨笑。
这桩生死官司,不是瑞和顶罪,就是她倒霉。
且不说这荷包本就是瑞和的陪嫁,就算不是她,萧晴儿也必须咬定是她。
“禀太后娘娘,禀陛下,皇后娘娘,前日瑞和郡主入宫寻我,将这荷包塞给我,说这是太后新赏给她的好东西,让我戴着沾沾福气……”
“丽妃娘娘!”瑞和厉声呐喊,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我何时给过你这荷包?你莫要血口喷人……”
“李毓宁!你敢对天发誓,你没有说过这话?”
“我说过,可我给你的,是太后新赏下的沉水香……”
话说一半,她便停了下来,脸色变得有些慌乱。
承庆太后眉头紧锁,左右不是,脸色铁青。
宝华殿内一片沉沉死寂。
崇昭帝揉了揉疼痛的太阳穴,胸中怒火直窜,又不得不克制情绪。
“来人,将瑞和郡主暂行看押,好生看管,加紧查实。丽妃……暂且迁居霜蘅苑,待其‘小产’之症稍愈,再从长计议。”
把萧晴儿迁到了冷宫霜蘅苑,却刻意用了“小产”二字,将假孕一事盖棺定论。
不知是皇帝当真想庇护萧晴儿,还是为稳住萧家。
“皇后,此事由你处置,务必稳妥。”
谢皇后眉头微蹙,垂首应是。
“臣妾遵旨。”
“陛下!冤枉啊……太后救我……”瑞和郡主彻底瘫软在地,嘴唇翕动着,却再也说不出有力的辩词,只剩下绝望的呜咽。
萧晴儿看着她烂泥般的可怜模样,也彻底抽干了挣扎和反抗的力气……
怨毒的,看向薛绥。
却见她低眉顺眼,默立一旁,好像与己无关。
-
内侍上前,半是搀扶半是押解地将两人带离。
宫装裙裾拖过染血的金砖,留下一片狼藉。
崇昭帝显然被气得不轻。
他信奉鬼神之说,圣物莫名落地碎裂,在他眼中是为不祥。
何况他本就厌烦后宫倾轧,更不愿这等丑闻被当众揭破,丢了脸面。
于是,等那两人被带离,皇帝即刻转向慧明师太,很是客气。
“慧明师太受惊了。今日之事,令水月庵蒙受污名,是朕失察。”
慧明师太低头,合十行礼,声音虚弱。
“陛下仁厚。今日惊扰法会,损毁圣物,怪贫尼护持不力,还请陛下责罚……”
崇昭帝摆摆手,截断她的话:“净瓶碎裂,许是天意指引,非尔等之过。师太不必过于自责。”
慧明师太如蒙大赦,深深一躬。
“阿弥陀佛……贫尼代水月庵上下,叩谢陛下明察圣恩。”
崇昭帝微微颔首,沉下脸来吩咐。
“王承喜,带慧明师太和众弟子,去清安阁暂歇,备上斋饭,好生款待,压压惊。待明日风雪稍歇,再送她们出宫。”
王承喜躬身领命。
“都散了吧。”崇昭帝声音疲惫至极。
说罢不再看任何人,拂袖转身。
一殿惊魂未定的宗室命妇、后妃尼众,这才如梦初醒,面面相觑,各怀各的心思,在压抑的气氛中默默散去。
李肇离开时,深深看了薛绥一眼。
视线落在她受伤的手腕上。
薛绥垂眸避开,腕间的疼痛,到这时才似乎清晰起来……
真疼啊!
“妙真。”慧明师太示意弟子相扶,担忧地问:“你的伤……不碍事吧?”
“皮肉小伤,无碍。”薛绥清清嗓子,声音平稳。
李肇的脚步在她的前面,停顿了一瞬,终究没有回头,袍袖翻动,只留下一个挺拔的背影。
-
殿外的雪风,愈发凛冽。
呼啸着穿过宫阙楼宇,声声凄厉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