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月娥又惊又怒,指着小昭厉声叱骂。
薛绥已然抢在她发作之前站起身,斥责道:“毛手毛脚的!惊扰了王妃和诸位贵客,你担待得起吗?还不快跪下领罚……”
小昭扑通跪下,声音带着哭腔,“奴婢该死!奴婢不是故意的……多谢王妃宽宏大量,饶恕奴婢……”
薛月娥被抢了话头,圆眼一瞪,一口气堵在胸口。
“我何时说要饶恕你了?”
“罢了。”薛月沉适时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十足的分量。
“暑热地滑,难免失足。香灰清理了便是,人未受伤就好。你何必与一个小丫头计较,徒增戾气,伤了祥和?”
端王妃素来是个以和为贵的体面人。
一顶大帽子压下来,薛月娥再是不甘也只能忍着。
她硬生生咽下气,看着满地狼藉和呛咳的众人,不耐烦地摆手吩咐。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收拾干净?手脚麻利点。再出差错,仔细你们的皮。”
几个丫头婆子慌忙上前,手忙脚乱地清理。
精心营造的氛围荡然无存。
薛月盈搂着宇哥儿,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薛月娥则是烦躁地坐了回去,心绪紊乱。
水榭外,蛙鸣鼓噪。
气氛压抑而尴尬。
众人失了谈兴,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着。
约莫过了大半炷香的工夫,回廊上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锦书回来了。
她步履平稳,呼吸却比离去时急促了几分,额角带着薄汗,手里捧着一个青瓷小药瓶和一个盛着清水的白瓷钵。
她快步走到薛绥身边,将药瓶和水钵放在案上。
“姑娘,药取来了。”
借着俯身的动作,她嘴唇几乎贴到薛绥耳廓,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流急速低语。
“王府西北角门侧,有一处堆放杂物的耳房小院,院门常年关闭。这几日,厨娘往那边送过饭,没得入门,只说瞧见一个戴深灰帷帽的女子,有些眼生,鬼鬼祟祟的……”
薛绥手指微微收紧。
然后不紧不慢地接过药瓶,倒出一粒褐色小丸,就着锦书递来的清水服下。
就在这时——
变故突生。
“娘……”
“阿娘怎么了?”
一声带着哭腔的童音骤然响起,打破了水榭的沉闷。
薛绥抬眼望去,只见方才还一脸看戏表情的薛月盈,此刻脸色煞白如纸,额头上瞬间沁出豆大的冷汗,整个人蜷缩在座位上,双手死死扯住领口,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眼神涣散而迷离……
“热……好热……”
果然。
有人要跟她玩。
今日若坐在那里的人是她,此刻浑身抽搐、痛苦失态的,就不是薛月盈,而是她了……
“娘!娘……啊……”
宇哥儿被母亲的模样吓得哇哇大哭,小手拼命去拉薛月盈的袖子。
“四妹妹,这是怎么了?”薛月楼离她最近,惊得站起身来。
薛月娥也吓得站了起来,看着薛月盈痛苦扭曲的模样,一时竟忘了反应。
薛月沉更是脸色大变,急声吩咐左右。
“快,快去传府医!”
第353章 旧怨新恨
水榭里乱作一团。
宇哥儿的啼哭刀子似的扎人耳朵,薛月盈蜷在地上,身体筛糠般抽搐,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云锦衫子皱成一团,领口被她自己扯开了些,露出底下不正常的肤色。
“好热……好痒……杀了我……”
“杀了我吧……”
她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嘶鸣,不受控地抓挠脖颈。
只几下,白皙的皮肤上就是几道鲜红的血痕。
“按住她!快按住她的手——”
薛月沉还算镇定,厉声指挥离得最近的婆子。
“掰开嘴,莫让她咬了舌头。”
两个粗壮的仆妇扑上去,死死钳住薛月盈乱抓的胳膊。
可她力气大得惊人,竟将那两个婆子带得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几案上的杯盏,乒乒乓乓落地,汁水溅了一地。
薛月娥吓得退到里侧,被贴身丫环护住,脸色比薛月盈好不了多少,嘴唇不住地哆嗦。
“府医呢?府医死到哪里去了?怎么还没来……”
说到这里,她猛地想起什么,惶急地看向薛绥。
“六姐姐,你不是精通医术吗?你快瞧瞧,四姐姐这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招了什么邪祟?”
一语惊醒梦中人。
混乱中,目光都落到薛绥身上。
就连被按在地上的薛月盈,涣散的瞳孔都朝她这边转了过来。
薛绥端坐未动,连眼睫都没颤一下。
“贫尼不是神仙,不敢妄断。贸然出手,若出差池,只怕担待不起。”
薛月娥闻声,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六姐姐不想为四姐姐诊治……莫非心虚?方才你那丫头故意打翻香炉,是为遮掩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