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人。不许凶。”
黑十八委屈地哼哼两声,甩了甩尾巴,又重新趴下去,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还死死盯着胆大包天的“白毛鸟”。
薛绥擦干灵羽的身子,从它的脚踝上取下信筒,指尖微一用力,碾开信上的蜡封,从中抽出卷好的薄纸。
展开,上面只有一行小字。
“平安,勿念。”
是李肇的字迹。
简洁,干脆,笔锋深处藏着一丝缱绻。
薛绥唇角微微弯了弯。
这是两人约好的。
回宫后顺利,就给她报个平安。
看来皇帝没有为难他。
装病抗旨还朝的事,暂时应付过去了。
薛绥将纸条凑近烛火,看着它化为灰烬,又坐下来磨墨提笔,略一思忖,写下一行小字。
“残萼金枝落寒庭,夜闯朱门不得应。旧债未清新仇起,血脉相残怎求生?”
等纸上墨迹干透,她才仔细地卷好,塞入信筒,小心地系回灵羽的脚上。
“去吧。”
她轻抚灵羽的羽毛,目送它飞上半空。
静立片刻,才更衣出门。
今儿她只领了小昭和如意二人,坐上一辆不起眼的青帷小车,碾过积雪的街道,往靖远侯府所在的城东方向行去。
第434章 利害
靖远侯府。
因着连日大雪,府邸里较平日安静。
春夫人坐在暖炕上做针线,三姑娘顾若依昨儿回的娘家,此刻也陪坐在一旁。
她已有七个月的身孕,小腹高高隆起,气色红润,眉目间满是安宁满足。
听闻门房禀报,薛绥来访,春夫人忙放下活计,笑着让人快请。
顾若依也显得很高兴,忙净了手,扶着腰陪母亲出迎。
“这样大的雪,六姑娘怎么来了?天寒路滑的,也不遣人先递个信来,我们好去接你……”春夫人亲自上前挽住薛绥的手臂,带着几分自然的关切。
顾若依也笑容甜美,显得十分亲昵。
“薛姐姐,真是好久不见了,快里屋暖和暖和……”
薛绥笑道:“路过附近,想着许久未见春姨,便来叨扰一杯热茶。”
她让小昭和如意将带来的点心盒子,交给侯府的丫鬟。
说罢,目光又落在顾若依隆起的小腹上,笑意更是真诚。
“顾三姑娘气色瞧着真好。算算日子,得有七个月了吧?身子可还便利?”
“劳姐姐挂心,我一切都好。”顾若依有些害臊地低下头,手轻扶肚子,幸福溢于言表。
她嫁给广文馆博士赵瀚文的长子赵鸿,虽是下嫁,但赵鸿读书上进,性子温和,公婆明理,家宅和睦。
今年初,赵鸿在乡试中举,得中解元,小夫妻俩更是春风得意。
谁能料到,这桩当初被薛月满嗤之以鼻的姻缘,如今却成了她高攀不上的踏实和美满——
几人说笑着入了暖阁,丫鬟忙添上热茶和点心。
薛绥解下身上斗篷,递给如意,目光扫过炕桌上未做好的小儿兔帽,轻轻莞尔。
“春姨这是在给小外孙准备衣裳?”
顾若依脸儿带俏,抚着肚子抿嘴一笑,“我娘就是闲不住,针线房里做了许多,她偏还要亲手做这些。”
“亲手做的,心意自然不同。”薛绥笑道。
“她哪里懂这些……”春夫人嗔怪地看了女儿一眼,眼里却满是慈爱,转头又对薛绥叹道:“我这姑娘是个有福气的,姑爷体贴,婆家也和气……唉,只可惜了五郎……”
话头一转,便自然落到了顾介身上。
相比懂事的女儿,春夫人更操心的是那个不成器的儿子。
虽然上头有侯爷拘着他,几个哥哥也时常劝诫,但顾介却越发颓唐,意志消沉。
薛月盈去世以后,那个她与李炎的私生孩子便以“姨母抚育”的名义,留在了魏王府里。
顾介又恢复了单身。
春夫人忧心他的终身大事,托人相看了好几家门第相当的姑娘,想为他续弦,他却死活不肯,整日要么埋首公务,要么便与几个不得志的清客文人饮酒厮混,荒唐度日,名声越发不好。
她看着薛绥,不免想起旧事。
于是如往常一样,叹息且遗憾。
“也不知五郎是着了什么魔,好好的姻缘作没了。若是当初肯听我的,娶六姑娘……”
“娘——”顾若依悄悄扯了扯母亲的衣袖,提醒她,“别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平白让薛姐姐为难……”
春夫人回过神来,脸上略显尴尬,忙道:“瞧我,真是老糊涂了,尽说这些没要紧的。六姑娘,千万别与我计较……”
薛绥捧着热茶,摇摇头,语气温和地笑道:“春姨爱子之心,薛六明白。只是,顾五公子年少有为,一时心结未解罢了,您也不必过于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