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善冷声道:“说。”
锦书忐忑上前,先向静善福身,再抬眼瞧薛绥。
见她微微朝自己颔首,方才开口,“婢子得到消息,陛下下旨册封谢延展之女谢微兰为太子妃,并命其即日入住宫中毓秀阁,由宫中嬷嬷教导大婚礼仪……婢子回来时,看见宫里的马车……已经往谢家去接人了。”
这么着急?
天枢猛地抬眸看向薛绥。
摇光也倒抽一口冷气。
屋内,气氛紧张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静善沉吟片刻,脸上的怒意变成了冰冷的嘲讽。
“十三,你听到了吗?这就是你深信不疑的良人,这就是你选的路。你在这里据理力争,不惜顶撞为师。他却连自己的婚事都做不了主,转眼就要娶别的姑娘……”
薛绥跪在原地,垂着眼眸,情绪被长长的睫毛遮去……
静善手杖再次一顿,低低地冷笑,声音苍凉刺耳。
“这就是李家,这就是李家的男子。你还要执迷不悟到几时?”
薛绥对大师父的反应,很是纳闷。
离开旧陵沼时,她只为报私仇。后来大师兄说起旧陵沼的血债,再三提及大师父心底的仇恨,说他们要一个可示天下以清白的公道。
可今日听来,师父对李家的恨意,远远大于对旧陵沼冤案的执着……
“师父,弟子未悖初心,还望师父容弟子再走一程。”
薛绥朝静善深深叩下,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久久不起。
天枢看着她苍白的脸颊,看着她竭力维持的平静,拳头无声地攥紧。
静善瞥他一眼,无奈地缓了口气。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说罢,她抬手,让侍立的玉衡搀扶她起身。
“等你想清楚了,再来回我……”
屋里只剩下薛绥、天枢和摇光几人。
薛绥依旧保持着下跪的姿势,一动不动,仿佛化作了一尊石像。
良久,天枢才缓缓走上前,在她面前蹲下,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平安……”
薛绥抬起头,眼神与他相触,没有半分脆弱。
他看到的,只是一片冰冷和沉寂。
“大师兄……”
“我在。”天枢心下微疼,伸出手想要扶她起来。
薛绥却已自己直起身,拂了拂衣摆,声音出奇地平稳。
“师父舟车劳顿,还劳大师兄好好照料。我的婚事,我自有分寸。”
天枢想要说什么,最终只能沉默地让开了道路。
“大师兄……”摇光凑近天枢,用气声急道,“这是你表明心意的大好机会。十三现在最需要人安慰……”
“闭嘴。”天枢冷冷瞥他一眼,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厉,“去里屋看看吧,师父正在气头上,玉衡一个人怕应付不来。”
“可是师兄,你……”摇光还想再劝。
天枢的目光已转向薛绥离去的方向,冷淡深邃。
“无论她做什么选择,都是我们的小师妹。她若需要,我们就在。她若想闯,我们便为她开路。”
摇光怔在原地,看着大师兄冷峻的侧脸,忽然明白了什么,重重一叹。
大师兄没有变。
他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守护着十三。
十三也没有变。
还是那个在乱世中挣扎求生,从不认输的薛平安。
只是这一次,她面对的敌人更为凶险。
第457章 最后一面
宜园的灯火,在雪夜里晕出一团橙黄。
薛绥坐在窗下,摩挲着谢皇后昔日所赐的那枚宫禁玉牌,指尖冰凉。
灵羽安静地栖在木架上,偏头梳理着身上的羽毛。黑十八伏在她的脚边,耳朵时不时动一下,警惕地听着窗外的风声……
红泥小炉上温着一壶青梅酿,酒香淡淡散开,却无人斟饮。
她在等。
等一个消息,或是一个人。
但直至夜深,宫城方向依旧寂静无声。
没有东宫的信鸽,没有那个人的身影,也没有只言片语传来。
她起身,吩咐备车。
“姑娘,这么晚了,还下着雪。宫门早落钥了,您这时候去也是白跑。”锦书端着一碗热姜汤进来,见薛绥披上外出的白狐氅子,不由着急。
“婢子已再三叮嘱搭线的探子,一有消息就立刻递来,姑娘再等等?”
薛绥接过姜汤,放在手边的小几上,望向窗外的雪色,“我去看一眼。”
锦书与小昭对视一眼,看出她眼底的决意,只得应声:“是。”
马车碾过积雪的街道,抵达宫门时,守卫的禁军纹丝不动,火光映着一张张冷硬的脸,气氛肃杀。
她递上玉牌。
为首的将领验看后,为难地拱手:“姑娘,宫门已落钥,无陛下特旨或东宫手令,末将不敢放行。”
“皇后娘娘的玉牌,也不行?”薛绥问,语气没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