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薛绥进来,黑十八嗷呜一声,甩着尾巴便扑过来,亲热地蹭她的裙角。
“回来了?”李肇将肉条丢给来福,拿巾子擦了擦手,伸手将薛绥揽近,低头嗅她发间。
“饮宴了?身上有点酒气。”
“你怎么比狗鼻子还灵?”薛绥笑嗔,语气带了些许疲懒。
旁边的宫人内侍,皆低头抿嘴偷笑。
阖宫上下,敢说陛下是狗的,也只有娘娘了。
“就喝了两杯梅子酿。”薛绥任他抱着,手指无意识地卷着他腰间的玉带,软声细语地叹。
“见了些人,说了些话,没什么新鲜的。”
“他们找你,求情了?”李肇问得直接。
“嗯。”薛绥淡淡道,“看着他们如今模样,想起从前的许多事,竟有些恍惚……”
世事变迁,人情冷暖。
这感慨听上去平静,却全是她辛酸的过往。
“看来这家宴,吃得并不痛快。”
李肇扶着她到内间的榻上坐下,亲手倒了杯温水递给她。
“朕的平安心善,见不得落水狗。”
“谁说的?我包会打的。”
薛绥抬眼看他,眸色深沉,“我今日还做了一件事……一件或许狠毒,且会要人命的大事。未曾事先禀明陛下,陛下会责罚吗?”
李肇低笑,指尖刮过她的鼻梁。
“学坏了,会拿话套朕了。”
他挨在薛绥身旁坐下,黑十八立刻跳上来,挤在两人中间,将一颗毛茸茸的大脑袋枕在薛绥的腿上,被李肇嫌弃地推了一把,这才不情不愿地挪开。
“你放心大胆地去做,朕给你兜底。”
“谢陛下。”薛绥弯了弯唇角,由着他拉入怀里。
“今日朝上,几位老臣又提选妃的事。”李肇把玩着她的手指,故作苦恼地一叹,指腹在她的掌心打转,“他们说朕子嗣单薄,于国不利——看来,朕今夜还得多多努力才是……”
薛绥用力拍他胳膊,听他呼痛,这才问:“陛下如何说的?”
“朕说——”李肇拖长声音,温热呼吸拂过她的耳边,语带戏谑。
“朕的忠勇侯尚未娶亲生子,让他们先操心操心,挑些品貌俱佳的母獒来,朕要给黑十八指一门好亲事。”
薛绥先是一愣,随即没有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没个正经。你也不怕那几位老大人气得当场晕厥过去?”
“朕很正经。”李肇一本正经,捏了捏黑十八的耳朵,“黑十八劳苦功高。它的终身大事,关乎皇家体面,朕得好好斟酌不可……”
薛绥白他一眼,笑得肩膀轻颤。
李肇看着她笑,眼底漫上温柔,神色却认真起来,紧紧握住她的手。
“平安,朕说过的话,永远作数。这江山,是你我一同从血火里蹚出来的,除了你,谁配与朕并肩?”
情话不算动听,却字字有力。
薛绥心口那一处细微的悸动又来了,像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不疼,却带着点麻痒的酸涩,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慌。
大师父临终的话,如同诅咒,萦绕不散。
她垂下眼,轻轻嗯了一声。
李肇察觉她情绪急转直下,只当她在薛家受了委屈或是想起旧事不快,只将她揽入怀中,下巴轻蹭她的发顶。
“累了就歇会儿,晚膳朕让人备了你爱吃的菜,多吃些。”
窗外蝉鸣聒噪,却盖不住他声线里的温柔。
薛绥靠在他怀中,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渐渐平复下来……
第485章 闲趣
翌日天没亮,薛绥便起身往小厨房去了。
她挽着袖子将山药蒸好,再捣成泥,加蜂蜜揉匀,裹上枣泥,团成一个个糕点。
下厨时她很是专注,脸颊沾了些糕粉也不在意,偶尔抬手用手背擦一下额角的细汗,没有半点贵人的娇气和颐指气使……
宫女厨娘们屏息静气地在一旁看着,想搭手又不敢贸然上前。
上锅蒸了约莫一炷香,清甜的香气便弥漫开来。
糕点出笼,个个白胖软糯,瞧着就喜人。
薛绥用食盒装了,往椒房殿给皇太后请安。
路过宫苑回廊,几个宫人在檐下插艾草、挂蒲剑,见了她连忙行礼……
明日便是端午了,宫里也添了几分节下的气息。
椒房殿里十分安静,散发着清苦的艾草香气。
薛绥进门,就见谢皇太后歪在临窗的凉榻上,背后垫着一个引枕,双眼痴痴望着窗外的石榴树,连她进来都没察觉。
不过月余,她似乎又清减了许多。
“母后。”薛绥轻唤一声,将食盒放在小几上。
谢皇太后这才回过神,勉强直了直身子,嘴角勾出个浅淡的笑。
“平安来了。”
“母后今日感觉可好些?”薛绥将食盒交给一旁侍立的宫人,挨着榻边的绣墩坐下,自然地搭上她的脉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