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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九卿+番外(989)

二师父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沉吟半晌,才幽幽感慨,目光慈祥地笑。

“你大师兄既将玄沼令交给了你,旧陵沼的事,便由你做主。我和你三师父都老了,只盼着你们这些小辈都能平安喜乐,好好过日子。去吧,去做你该做的事,不必挂念我们。”

薛绥心存感激,重重叩了三个响头。

刚送二师父出门,便见天枢静立在院中那棵老树下,身影映在暮色里,颀长孤寂,不知已听了多久。

“大师兄什么时候回来的?”薛绥快步上前,“外头风凉,快进屋说话。”

天枢没答,只微微颔首同她进屋。

待锦书端上热茶,他才浅浅泯了一口,神色凝重地道:“若李肇服下忘忧草,前尘尽忘,你此刻回去,在他眼中也不过陌路之人……”

他顿了顿,望着她泛红的眼睛,看得真切,“你若实在放心不下,师兄便陪你走一趟。”

薛绥抬眼看他,“大师兄这些日子往来上京,就没有探查到什么?”

天枢眸光微微一闪:“你是说李肇的病情?”

“嗯。”薛绥静静看了他片刻,某种模糊的想法变得清晰。

“师兄是否有事瞒着我?”

天枢与她对视片刻,忽地有些心软。

他垂下眼睫,声音低沉:“手给我。”

薛绥一怔,依言伸出右手。

天枢三指精准地搭上她的腕间脉搏,指尖微凉。

他垂眸凝神,感受着指下的搏动,眉头微微一蹙,随即松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了然而沉重。

“你在西兹时,我便说过,你身子不适或许并非情丝蛊所致……我先前没有告之实情,是怕你心绪不平,难作决断……”

他缓缓收回手,抬眼看她,声音艰涩。

“现在,你明白我为何阻拦了吗?”

他顿了顿,终于说出了那个沉甸甸的真相。

“平安,你有身孕了。”

有身孕?

薛绥如遭雷击,下意识抚上小腹,四肢百骸霎时僵冷。

是了,她因小时候身子受损,月信素来不准,三个月才来一次的时候也是有的。这些日子,她心神俱疲,确实疏忽了,两个多月未曾来过癸水,也没当回事……

如今想来她是有些不对的,害喜不说,还总想吃酸的,锦书给她腌了酸杏,她一次能吃好多,明明心绪不宁,人却丰腴了不少……

原来那些异常,不是因为情丝蛊,而是腹中悄然孕育了一个小生命。

在李肇已经断情以后,她竟然……有了他的骨肉?

他连她都不会要了,又怎会要这个孩子?

她怔怔望着天枢,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浑身冰凉。

“师兄,情蛊……可会伤及这孩子?”

“这……”天枢眉头紧锁,思忖一下道:“只要你心境平和,勿动情志,小心将养着,想来应无大碍。”

勿动情志……

薛绥死死掐着掌心。

李肇命在旦夕,她如何能平心静气?

李肇视她如陌路,她如何能不动于心?

孩子出生就没有亲爹,她如何能安之若素?

孩子是无辜的。

他有权利在阳光下呼吸,有权利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思绪,轻声道:“多谢师兄。”

说罢,转头看向一旁的锦书,声音沙哑却斩钉截铁,“去准备行李,明日一早,我们回上京。”

“娘娘!”锦书忧心忡忡,“您的身子如今不同往日,怎经得起长途颠簸?”

薛绥看了一眼天枢,眼里更显坚定,“有些事,非得亲眼见了才安心。”

天枢看着她苍白却执拗的面容,点了点头:“去吧,我让人备好车马,再带些安胎药。”

-

马车在官道上疾驰,昼夜兼程。

薛绥的心,也如同放在油锅里,反复煎炸。

她怕见到的是他病骨支离的模样,怕听到他冷漠陌生的声音。也怕忘忧草真的夺走了他对她的感情。更怕……他的病,是因情蛊而起,会因情蛊而亡。

种种可怕的念头交织盘旋,她坐立难安。

孕期的反应也因此变得愈发剧烈,呕吐、眩晕阵阵袭来,她却只咬着牙,一次次催促车夫再快一些。

五日后,马车终于驶入上京城。

薛绥没有回宜园,也没有惊动任何人。

她换上一身粗布衣裙,用药水略微改变了肤色与眉眼五官,扮作游方医女,凭着关涯给予的便利,悄无声息地混入宫中。

沿着宫道行走,每一步都好似踩在刀尖上。

她避过巡守,熟门熟路地来到了那座熟悉的宫殿——披芳阁。

立秋后的上京城,温度已低了许多。

一场秋雨下来,风便挟着凉意,吹得宫墙下的梧桐叶簌簌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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