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善禾与梁家两兄弟(229)
梁邵吸了吸鼻子,他眼眶也有些红:“所以,我想多看看你,我想在那次死亡之前,多看看你。善善,我这辈子只有你了。哥哥有他自己的日子要过,我不能打扰他,唯独念着你。要是我死在那里,倒也罢了。要是我在那地方落个残疾回来,善善,我能来找你吗?不用你照顾我,我自己请些小厮丫鬟照顾我。我还能给你钱,你不想画画的时候,你也不用为生计烦恼了。我也不要求你嫁给我,你就住得离我近些,每日陪我说说话。要是,要是你有了喜欢的人,我给你添妆,行吗?”
善禾怔在原地。她望着梁邵泛红的眼,忽而觉得这个从小霸蛮、被祖父与兄长宠溺长大的少年,在这一瞬间似乎成熟了不少,也懦弱了不少。她尚记得他们最后一次谈心,那会儿的他意气风发,扬起鼻尖笑道:“爷运道好,阎王不收,死不了。”
四目相视,二人皆堕下泪来。
善禾忙扭过脸,取了帕子轻轻拭泪。她轻声道:“阿邵,你实在不用这样。以你如今的身份,以你如今的功名,你大可以寻到一位处处完美周全的妻子。她待你,只会比我待你更好。”
梁邵却道:“可我先遇见了你,别人再怎么好,又如何比得上你?”
他走近一步,见善禾已拭完泪,手慢慢垂下。梁邵夺过她手里的帕子,也给自家擦起来:“好久我身上都没带过帕子了。”他顿了顿,“所以,善善,你是因为我,才不愿跟我在一起的吗?哪怕我只是跟着你,任你婚嫁自由,任你做自己想做的事,你也不肯吗?”
善禾垂下头,嗫嚅道:“我不知如何说。但这件事,确实是一大难处。”
“还有什么事?”
“我喜欢现在这样的日子。我自己赚钱,什么都靠自己,别的都不用管、不用想。你在我身边,虽说你任我自由,可是真的能自由吗?”
梁邵追上话:“那我做你院子里的小厮!你把我当个下人,行吗?”
善禾叹口气:“阿邵,你走罢。”
梁邵却已擎起墙边竹帚,认真扫起积雪。一面扫,一面说:“善善,我也有话同你讲。昨日买下薛府宅子,如今身上只剩七八两银子。广陵客栈,是住不成了。这些银钱尽数给你,在你这儿赁间小屋,可好?”指向原作浴房的那间斗室,“这间便好。”
第87章 梁邵耍心机
扫雪担水、劈柴生火,从前他根本没沾过指头的粗活,如今为了留在善禾身边,硬是咬牙硬生生一件一件地干下来。
早间晴月和妙儿起床,三人坐在一楼厅内用饭,梁邵正在院子里劈柴。三人拾目望去,但见他一身深紫绫衣,墨发拢在脑后,由一只金镶玉的冠子束着,这会儿正从院外把那匹白马牵进院子里来。马背上褡裢晃晃悠悠,俱是他随身行装。只见他在泥地里插了根木桩系马,随即抱着行李径往浴房去了。
妙儿把手里的肉包子掼在碗里,柳眉倒竖:“他真个把这儿当自己家了?”
善禾亦拧眉:“待会儿我再与他讲一讲。他住在这里,也不是个法子。”
晴月望了望二人的愁容,小心开口:“二爷看上去也怪可怜的。”
“哪里可怜?”妙儿斜她一眼,“他有钱有名有爵位,偏偏赖在咱们这,跟咱们过这样的日子。我看是可恨!是自讨苦吃!”
晴月便垂下头继续吃包子,再不吭声。她从前也不大喜欢梁邵,觉得梁邵不尊重善禾,后来慢慢发现,梁邵是表里如一的人,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喜欢时不会同你做戏,喜欢了就努力追求。更重要的是,梁邵伤了善禾,他会反躬自省,会去思虑善禾的心思,而后用自己的方式尽力弥补。与他兄长相比,梁邵不知道好了多少。都是在主子手下当奴婢,梁邺看上去温润和气,实际奴婢是奴婢,主子是主子,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善禾惹他不痛快了,他不罚善禾,却把晴月按在条凳上打。光这一点,晴月就永远喜欢不了梁邺。更何况善禾并没有犯错!梁邵看上去乖戾、混不吝,但从不用那些阴私手段。仔细想想,过去在漱玉阁的两年,她并没有挨过打,也没有被克扣过月例。从前跟在梁邵身边的成保,办事不得力了,倒是经常挨上梁邵一脚,可成保从没有受过伤,被梁邵踢后,还能笑嘻嘻跟他插科打诨。细论起来,梁邵自幼习武,气力应是比寻常人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