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祚长歌玉阶谣(135)
一个敢于为小吏仗义执言、不惜顶撞权贵而丢官的状元……这份书生意气和脊梁,在如今的官场,倒是稀罕物。
更重要的是,诸葛文长提到了“触怒了不该触怒之人”。这“不该触怒之人”是谁?是东莱案背后的保护伞?还是九天们想……借题发挥、打压他这个“不识时务”状元的人?是否与京城某些对他融珍不满的势力有关?
融珍需要一个能在燕云替他处理文书、梳理政务、甚至能看透一些官场弯弯绕绕的“自己人”。
眼前这个诸葛文长,有状元之才(文笔、见识),有被冤屈的经历(对朝廷有怨但未必无忠),懂星象(无论真假,至少是个由头或心理暗示),最重要的是,他走投无路,且刚才那番“天相南指”的言论,隐隐将自己与融珍的命运联系起来。这样的人,一旦收服,忠诚度或许比那些老油条更高。
风险?自然有。他的“狂”和“直”可能惹祸。但融珍最不怕的,就是惹祸。他需要一把能用的刀,一个能看清迷雾的眼睛。
“诸葛文长。”融珍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决定性的力量。
“罪臣在!”诸葛文长身体一颤。
“你的状元功名,是朝廷所赐,也是你寒窗苦读所得。虽有波折,才学未泯。”融珍看着他,“本王奉旨镇守燕云诸州,都督府事务繁杂,正缺一位能总揽文书、参赞机要的师爷。你,可愿跟随本王?”
诸葛文常应声跪倒在地,此刻的他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仿佛被巨大的惊喜砸中!
摄政王…燕云都督…师爷?!这不仅仅是给了他一条生路,简直是给了他一个重回权力边缘、甚至可能洗刷冤屈、一展抱负的跳板!
狂喜之后是巨大的惶恐。他刚才还在妄议天象,还在非议朝廷定案的“冤案”……摄政王真的信他?用他?还是…另有所图?
他抬起头,迎上融珍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那里没有戏谑,没有怜悯,只有一种沉静的审视和一种上位者特有的、掌控一切的自信。
刹那间,诸葛文长明白了。这是一个不容拒绝的机会,也是一场豪赌。赌他的才学,赌他的忠诚,赌这位权倾朝野又远戍边疆的摄政王,是否真是那“天相星”所指的“明主”!
他离座,后退一步,然后撩起那半旧的青衫前摆,对着融珍,端端正正、无比郑重地行了一个大礼,额头重重磕在雅座的地板上只听他诚恳的说:
“承蒙王爷不弃,识于微末!诸葛文长愿效犬马之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愿追随王爷,尽绵薄之力!”
声音铿锵有力,再无半分醉意与颓唐,只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与重获新生的激动。
融珍看着他伏地的身影,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他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起来吧。”
融珍的声音平淡,却宣告着一个落魄状元的命运,就此与北疆的烽烟和摄政王的权柄紧紧相连。
诸葛文长站起身,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激荡的心绪。他最后看了一眼楼下那喧嚣的大堂和那残留酒渍的方桌,仿佛告别了那段醉生梦死的潦倒岁月。他整了整衣冠,眼神变得清明而坚定。
聚星楼下,市井喧嚣依旧,无人知晓楼上一场关乎个人命运与未来朝局的小小转折已然发生。
第85章 缺粮了
北疆,燕云都督府内。
大寒已至,大风卷着雪花,抽打在青灰色的城墙上,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王府邸深处,勤政殿内炭火烧得正旺,却驱不散这三九天的寒意。
融珍端坐在主位,他一身玄紫色貂袍,数月边关的风霜在他眉宇间刻下更深的冷峻。
新晋师爷诸葛文长穿着簇新的青色棉袍,虽竭力挺直腰背,但那份初入权力核心的拘谨与亢奋仍清晰可辨。
柳根儿如铁塔般侍立融珍身后,鹰隼般的目光扫视着厅内肃立的将领与文吏。
大殿内气氛压抑。争论的焦点是军粮。
已经是镇北将军的柳根儿声如洪钟,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他开口说道:“弟兄们在滴水成冰的城墙上站岗,手脚都冻裂了!可这冬衣,这军粮,至今只拨付了承诺的三成!”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户部那些老爷们推三阻四,说什么漕运不畅,路途遥远!放他娘的屁!往年再远也未见如此克扣!分明是有人从中作梗,要饿死冻死我燕云边军!”
他虎目圆睁,扫过几个负责后勤的文吏,那几人顿时脸色发白,噤若寒蝉。
负责钱粮的主簿是个老滑头,姓孙此刻擦着额头的冷汗,辩解道:
“柳将军息怒,息怒啊!下官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朝廷的调拨文书是下来了,可实际运抵的粮秣冬衣就是这么多!下官已八百里加急催了三次!户部回函只说…只说国库吃紧,各地用度浩繁,让咱们…自行筹措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