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祚长歌玉阶谣(140)
融珍的目光落在柳枝儿被层层包裹的肩头,那下面是一个几乎致命的伤口,一个为了他儿子留下的烙印。这印记,将成为都督府乃至整个燕云的一道无声的宣告。
“保住她!不惜一切代价!”融珍的声音低沉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柳枝儿的指尖在融珍掌心微微蜷缩了一下,那细微的触感如同投入死寂深潭的石子,在他心中激起巨大的涟漪。
融珍屏住呼吸,看着她眼睫如受惊蝶翼般剧烈颤动,玄黑色的眼眸艰难地掀开一丝缝隙,蒙着厚重的迷雾,茫然地落在他脸上。
“誉儿……”她干裂的唇翕动着,气若游丝,“没事……吧?”
“没事!誉儿没事!”融珍开口说道,他的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和沙哑,温柔的继续说道:
“他很好,一点事都没有!是你救了他!”。
柳枝儿那炫黑色的眼眸中,惊悸与疲惫交织,确认了融誉的安全,那微弱的意识之光便如风中残烛,倏然黯淡,沉重的眼皮再次合拢。
融珍紧握着她的手,感受着那微弱脉搏似乎比方才有力了一点点,一种混杂着酸楚、庆幸与汹涌情感的洪流冲击着他的胸膛。
她醒来第一件事,是问他们的儿子。这个认知,彻底奠定了他在她心中的位置。
侍女小环端着药碗进来,看到融珍紧握王妃的手,眼神微闪,随即垂眸恭敬奉药小环恭敬的说:
“王爷,药好了。”
融珍接过药碗,动作自然地试温、喂药,专注而小心。
小环侍立一旁,目光扫过柳枝儿肩头的伤处和融珍肩上的包扎,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暗流。
与此同时,燕云城地牢深处。空气潮湿阴冷,弥漫着铁锈与腐朽的气息。
一盏昏黄的油灯,将诸葛文长瘦削而坚毅的身影投在斑驳的石壁上,影子被拉得细长扭曲。
他面前,是昨夜唯一生擒的刺客,一个被卸了下巴、挑断手脚筋的亡命徒。
时间是融珍给他的唯一压力,也是悬在他和整个燕云头上的一把利剑——三天!
诸葛文长的眼神锐利如鹰隼,他没有动刑具,只是平静地叙述着,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刺骨 他厉声说道:
“李贤许诺你多少?黄金?良田?还是保你家人平安?”
见刺客没有说话,诸葛师爷继续开口说道:
“他自身难保了。葛舒翰将军的兵,此刻已将李府围得水泄不通。你死了,你的家人会被当作同谋,李家为了灭口,只会让他们死得更快、更惨。说出你知道的,谁指使你?计划是什么?京城谁在接应?我保你家人一条活路,离开燕云,隐姓埋名。”
刺客的眼神在痛苦和恐惧中挣扎。诸葛文长捕捉到那一闪而过的犹豫,立刻追加:“想想你家人的命!值不值得你为李家陪葬?”
诸葛师爷递给他一杯温水,动作甚至带着一丝医者的温和,与这阴森的环境格格不入。
油灯的火苗猛地跳动了一下。诸葛文长知道,心理的堤坝,开始松动了。但更大的危险也悄然逼近——牢房外幽暗的通道里,似乎有极其轻微的、不属于狱卒的脚步声。
地牢的阴冷几乎要渗入骨髓。诸葛文长盯着因极度恐惧而涕泪横流的刺客疤狼,听着通道里激烈的厮杀声和金铁交鸣。灭口者的狠辣远超预期!
“‘鬼市’!‘老烟枪’!”刺客疤狼嘶吼着说道,求生的本能压垮了最后防线……
“李家勾结狄人的账册副本……在‘老烟枪’手里!他知道!他保管着!”
诸葛文长眼中寒光爆射!鬼市!老烟枪!价值连城的情报!他猛地看向通道,守卫狱卒正与两个黑衣蒙面的死士缠斗,险象环生。
他当机立断,低喝一声:“拿下!”身边仅剩的一名玄甲卫如猎豹扑出,加入战团。
诸葛文长则闪电般扑向墙角那堆散发霉味的破棉絮——刺客疤狼方才眼神暗示之处!
用力扒开,一个油布包裹的扁木匣赫然在目!入手沉重!他来不及细看,迅速塞入怀中。
此时,通道内的战斗也接近尾声。两名黑衣死士虽然悍勇,但架不住守卫的拼死抵抗和玄甲卫的加入,一人被斩杀,另一人被卸掉关节死死按在地上!玄甲卫从他怀里搜出一卷像是账本的东西。
“撤!”诸葛文长抓起那卷东西,毫不恋战。他最后瞥了一眼地上因失血过多已无声息的黑衣死侍和重伤的狱卒,心头沉重,带着玄甲卫和刺客疤狼,迅速遁入地牢更深的黑暗,从另一条秘道撤离。
粮草只能坚持二十日了!融珍的拳头在袖中攥得骨节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