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祚长歌玉阶谣(159)
融珍勒住马缰,望着远处天地交接线。如今的他已经是三十出头的年纪了,鬓角已染了霜色,眉宇间刻着常年操劳的深痕。一双眼眸锐利如常,此刻正微微眯起,凝视着天空中那个越变越小的黑点。
“父王,它飞得好高!”身旁小融誉兴奋地喊道,此刻他眼睛里却闪烁着星辰般的光亮。
融誉这几天刚满十岁,这是父亲第一次带他出来狩猎。五天四夜,他们守着那只桀骜的白尾海东青,不让它睡觉,磨它的野性,直到前几天的清晨,融誉终于能够将皮护臂套上手臂,让疲惫不堪的鹰隼停驻。
融珍看着儿子兴奋的模样,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这次带小融誉北上狩猎,既是传承传统,也是他难得能与儿子相处的机会。
天空中的海东青忽然俯冲而下,如一道褐色闪电射向草地。片刻后,它振翅而起,爪下多了一只不停挣扎的野兔。
“好!”小融誉欢呼起来,转头看向父亲说道,“父王,它真的能听懂我的指令!”
融珍点点头,开口说道:“它认你为主了。记住,誉儿,驯鹰不是征服,而是相互认可。你尊重它的天性,它才会为你所用。”
小融誉郑重地点头,将父亲的话一字一句记在心里。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融珍眉头微皱,手不自觉按上了腰间的刀柄。葛舒翰策马奔来,在十步外勒马跃下,单膝跪在草地中。
“王爷,上都城八百里加急。”葛舒翰高举过一个裹着黄绸的铜筒。
融珍接过铜筒,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心中莫名一沉。
他挥手让葛舒翰退下,拇指摩挲着筒身上的蟠龙纹。这是皇室最高级别的急报,若非重大变故,绝不会动用八百里加急。
“父王,是皇上来的信吗?”融誉好奇地问道。
融珍没有回答,只轻轻旋开筒盖,取出一卷明黄帛书。展开的刹那,他的瞳孔微微收缩。那不是常见的朱笔御批,而是墨笔所书,字迹仓促——
“摄政王融珍亲启: 太皇太后孝怡于三月二十三亥时薨逝,举国大丧。见旨速返上都,主持丧仪,安定人心。朕心悲痛,朝局惶惶,盼兄速归。 融宝亲笔!”
融珍的手指微微发抖,帛书在寒风中哗哗作响。太皇太后孝怡,他的皇祖母,帝国最尊贵的女人,去世了。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个在他儿时总偷偷塞给他蜜饯的老人;那个在他最后一次离京时,还笑着说他“又瘦了,该好好吃饭”的祖母…
“父王?”融誉担忧地唤了一声,“是坏消息吗?”
融珍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将帛书仔细卷好,塞入怀中说道。“誉儿,太皇太后驾崩了。”
他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然后继续说道:“我们得回上都城。”
小融誉的脸色霎时白了。他虽然年少,但也明白这位曾祖母在皇室中的地位,更明白她的离世意味着什么。
两个人回营地的路上,融珍一言不发。他的思绪早已飞越千里,回到了那座金碧辉煌却又暗流涌动的上都城。
太皇太后薨逝的时机太巧了。今冬不是特别寒冷,老人身体一向硬朗,怎会突然离去?还有融宝那仓促的字迹…他的双胞胎弟弟永兴帝融宝,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虽然在表面上对他这个摄政王兄长恭敬有加,但融珍知道,宝座上的那个人,早已不是小时候跟在他身后怯生生叫“皇兄”的孩子了。
营地设在一片背风的山坳处,十来顶帐篷如白蘑菇散落在草地中。见王爷回来了,仆从们纷纷跪地行礼,但融珍却视而不见,径直走向最大的那顶帐篷。
“葛舒翰,”他头也不回地命令道,“叫根哥,来见我。”
融珍脱下锦缎面儿的披风,露出里面墨蓝色的骑射服。此刻他内心中五味杂陈。
太皇太后去世会让那些暗处的势力蠢蠢欲动。尤其是九天和天爷为首的神秘组织,估计那帮人可能借这件事情。引发大的暴动!
正在这时帐帘被掀开,一个身材高瘦的男子走了进来。他约莫三十五六年纪,面庞清癯,眼神却锐利如鹰,腰间佩剑的样式表明他是王府一等侍卫。
“王爷找我?”柳根行礼问道。他是融珍的侧妃柳枝的兄长,也是融珍最信任的贴身大将。
融珍没有寒暄,直接从怀中取出帛书递过去。“根哥,看看吧。”
柳根快速浏览一遍,脸色顿时凝重起来他喃喃自语的说道:“太皇太后薨了…这…”
随后柳根儿抬头看向融珍继续说道:“王爷打算即刻启程回尚都城?”
融珍走到案前,提起铜壶倒了杯热茶,喝了一口反问说。“根哥,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