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祚长歌玉阶谣(216)
他和关子龙离别后就没有戴头盔,灰白相间的头发在寒风中狂舞,一张棱角分明、刻满风霜与权威的面庞,出现在阳光之下。
融珍的眼眸,冷静地扫过尸山血海的战场,最终,定格在敌军最核心的那三个他熟悉的身影。
左边是西厥左贤王,二十多年没见已经是位耄耋老人了,他正挥舞着弯刀,声嘶力竭地督战。
从他的动作上,融珍可以感觉到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和某种得偿所愿的狂野。十八年前,他的儿子萨格尔死于融珍的定疆剑下,此仇不共戴天。更深处,还藏着他年轻时与义渠王一起攻打尚都城失败野心。
中间是束勒国单于步鹿真,仅他存的独眼死死盯着龙脊关,空荡的左眼眶上覆盖的黑眼罩,仿佛一个噬人的黑洞。
三十年前,6岁的融珍,在拂云堆扎伤了他的左眼,那是他背负了半生的耻辱烙印。今日,他便是要踏青平龙脊关活捉永兴帝,用他们两个人的的血洗刷这三十年的耻辱。
融最左侧的应该是封神英德。曾经的天阙帝国苏湖军镇的将军,帝国的柱石封居胥的的儿子,如今却披上了束勒人的铠甲,沉默地立于叛军之中。
两年前融珍假扮 身奢人在鹿浑海开酒楼的时候见过他,差点被他认出来,只能连夜带着他的夫人藤壶和小长今逃回了燕云州。
只见封神英德紧握着他那柄标志性的三叉戟,站立在大军的最前方,指挥着攻城。
这三人的联手,不仅仅是军事上的合围,更是旧怨、血仇与致命背叛的交织,是一张精心编织、誓要将他融珍和整个帝国北疆一同拖入地狱的罗网。
“王爷。”大舅哥柳根儿说完递给他一杆马槊,槊身长近丈,槊杆乃百年寒铁木心所制,浸油千捶白练而成,槊首近三尺长的四棱破甲锥,两侧反刃闪着幽蓝的寒光,锋尖锋利无比,槊尾沉重的长锥,可刺可砸,极为霸道。
融珍伸出手接过马槊。一股冲霄而起的凌厉杀气,瞬间在血脉中觉醒。此刻融珍如同沉睡的雄狮猛然睁开了双眼。
他没有回头,目光依旧落在远方那三位将领的身上,然后扭头对身后的柳根儿和那一百零八名燕云铁骑说道:“杀!”
说完后他猛夹马腹,他胯下战马发出一声撕裂长空的咆哮,随后化作一道离弦的闪电,从高坡之上俯冲而下!
“杀——!”
融珍化身为一柄锋利的尖刀,以迅雷不及之势,冲向数勒大军看似厚实的侧翼!
柳根儿与燕云一百零八骑,在他后紧紧跟随。
敌军阵型大乱!
融珍招式简单到了极致——点、刺、扫、劈、砸!但每一击都蕴含着千钧之力,快如闪电,精准如死神之指。
马槊所向,无论是厚重的包铁皮盾、精锻的锁子甲,还是挥舞的弯刀长矛,皆如纸糊泥塑般纷纷破碎、崩折!
他胯下的战马十分有灵性,在敌军之中腾挪闪转,总能间不容发地避开冷箭与偷袭,将主人送至最需要杀戮的位置。
柳根儿如同融珍最可靠的影子,紧紧护卫在侧翼,刀光缭绕,形成一片死亡禁区,任何试图从侧面靠近融珍的敌军,皆被无声无息地割裂喉咙。
一百零八燕云骑则如臂使指,以融珍为最锋利的矢尖,迅速将最初的裂口扩大、凿深、撕裂!他们沉默地挥舞着特制的马刀,每一次劈砍都高效而致命,像一台精密而冷酷的杀戮机器,无情地碾过混乱的敌阵,所过之处,只留下一地残肢断臂。
这支突然出现的精锐,其恐怖的冲击力和高效的杀戮,远远超出了数勒人的预料。他们正全力攻城,侧翼骤然遇袭,指挥系统瞬间陷入了混乱。恐慌,如同瘟疫般在军中急速蔓延。
“拦住他!”
“是融珍!摄政王融珍来了!” 混乱而惊恐的呼喊在敌军中起伏。
三位悍将终于和融珍在战场见面了。
左贤王、步鹿真、封神英德,三将齐聚!
左贤王死死盯着融珍,眼中是压抑了十年的丧子之痛和一种近乎病态的亢奋。他大声说道:“融珍!你终于来了!萨格尔的血债,今日必用你的命来偿还!哈哈,真是天意!当年我义渠王攻打尚都城,今日竟能由我来亲手实现了,攻破这龙脊关,兵临尚都城下!此乃长生天赐予我的荣耀!”
一旁的步鹿真,也大声说道:“三十年了!融珍,我等了整整三十年!你这双眼睛,可还记得我这只瞎掉的眼?当年你为救义渠王刺伤了我,步鹿真日夜不敢或忘!今天,就在这片战场上,我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此刻唯有封神英德,依旧沉默。他手中的三叉戟横在身前,铁面具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只有那双透过面具眼孔的眼睛,复杂难明。那里面有深沉的挣扎,有无言的愧疚,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解脱?他避开了融珍扫过的目光,只是将手中的兵器握得更紧,指节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