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逝我梁+番外(150)
那深不见底的帽檐阴影转向她。
“羌泉风芷氏?”
“是。”
“三日后,我将引‘极夜’降临风芷家方圆十里,持续一昼夜。‘暮’也会现身助你,为你争取时机。”
“太麻烦了。”她剑锋未动,“你直接去。”
他却摇头,“真理在上,界限分明。强行逆转生死已是破例,我不可代行他人命途。所能为者,不过为你推开一扇窗。路,终须你亲自去走。”
风芷昭音眸光几度明灭,心知这已是唯一的机会。
她缓缓放下剑,“行。”
黑斗篷静静地凝视她,气势不能丢,她也毫不示弱地回视。
他却忽然极轻地抬了抬下颌。那动作,不知为何,有些许的耐人寻味,但他说,“既已言定,撤去此阵吧。”
“言出即法,重逾山海。我今日信你,但你要是敢骗我……我能抓你一次,就能抓你第二次。”风芷昭音直视着他,恐吓了一番,见他不为所动,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她终是手腕一转,用剑锋刮过法阵边缘。
血痕被刮去的刹那,黑斗篷周身的空间泛起一阵无声的涟漪,下一刻,便已无影无踪。
重返风芷家盗取脏器的过程虽有波折,却比想象的顺利。
许是风芷善逸笃定她不敢自投罗网,宗祠禁地的守卫并未增加太多。她凭借对旧地的深刻记忆,乔装混入巡守队伍,悄然潜入了那间幽深的石室。
石室内,特制器皿井然陈列,内里盛放的,正是属于妹妹的脏器。它们浸泡在不知名的液体里,似是在进行某种诡异的温养。
整整十件,风芷昭音只觉一股腥甜涌上喉头,绞痛难当。若非身怀那乾坤布袋,很难将这些脏器安然带离。
此情此景令她齿冷,更让她心底疑云密布,石室内的布置一切如常,仿佛风芷善逸对她们的逃离浑不在意,仿佛成竹在胸,认定她们终将回归牢笼。
撤离时却出了些插曲。外围警戒被惊动。火光骤然亮起,人影幢幢,呼喝声与利刃破空之声自身后紧逼而来。
风芷昭音在熟悉的亭台廊庑间疾速穿梭,肩头被一支冷弩擦过,留下火辣辣的痛楚。最危急的关头,她抬首望天——约定之时已至,可外界依旧天光昭昭,不见半分黑暗降临的迹象。
一丝冰冷的嘲弄掠过心头。果然,神祇的承诺,又如何能轻信?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指望,准备殊死一搏时,异变陡生。
仿佛有一只无形巨手,骤然拉下了天幕。
没有预兆,没有渐变,浓郁得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以风芷家宗祠为中心,轰然笼罩了方圆十里。那不是寻常的夜色,而是绝对的黑暗,连声音似乎都被这极致的黑暗吸收、消弭。
追兵顿时陷入混乱,惊呼与杂乱的脚步声在黑暗中相互碰撞。
“在那边!“突然有人高喊,所有追兵竟都被相反方向的动静引开。
风芷昭音不敢耽搁,借着这完美黑暗的掩护,循着早已规划好的退路,悄然脱离了风芷家的范围。
一路疾驰回京,不敢有片刻停歇。
连日来的精神紧绷、长途跋涉,加上失血与心力交瘁,在踏进熟悉房间,见到榻上妹妹的瞬间,强撑着她的那口气骤然一松。一股难以抗拒的虚弱与晕眩猛地袭来,四肢百骸都叫嚣着酸软与疼痛。
但她强打起精神,又放血起了役死纂的法阵。
黑斗篷一出现,就道,“你看着不太好。”
“我就不劳操心了。这是我妹妹的脏器。”风芷昭音忍着阵阵发黑的视线,把布袋里的十枚玉制器皿逐一取出,放到风芷昭雪的身侧,“现在,履行你的承诺,救她。”
话音未落,她终是支撑不住,眼前骤然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踉跄,扶着冰冷的榻边缓缓滑坐下去。
不过,在晕过去前,她还不忘恐吓,“做你该做的事,若敢食言,我就让这阵法困你一世。让你的死神同僚都笑你。”
“……死神?”
彻底失去意识前,她似乎听到黑斗篷略带疑惑的重复,仿佛对这个称谓感到陌生。但她混沌的脑海中只来得及闪过最后一个念头:糟糕,忘记撤掉阵法了……
再次醒来时,她仍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黑斗篷不见了。
风芷昭音顿时惊起一身冷汗。她猛地撑起身,却在看到榻边空了的器皿与妹妹明显红润许多的脸色时,骤然松了口气。
看来,他终究是信守了承诺。
她看向阵法,注意到阵法边缘的一根桃木芯倒下了,想来应是晕厥时不慎踢倒,阴差阳错破了这禁锢之阵,对方才能从阵法出来。
她正欲起身,一道清极冽极的嗓音突然自身后响起,“是何等勇气,让你敢拘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