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父在上(168)
他和他的兄长父皇一样,对商人是打心眼里瞧不上,觉得这些人不过是靠着坑蒙拐骗挣了些家财,投机倒把,乃国之蠹虫。
如今不过是还用得着这些人,待自己大业已定,一定要拿他们狠狠开刀!
不过,二皇子今日却顾不上畅想这些了。
“今日朝堂上,父皇那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他负手在府上来回踱步,突然停下脚步,直勾勾地望向站在自己前面的几人,咬牙道,“难道说,又是老大在他面前上了什么眼药?”
明敖站在人群靠后的位置,低着头不说话,存在感约等于无。
但他心里在想些什么,那就没人知道了。
站在明敖前面的几位,都是二皇子极为信重的幕僚,听闻二皇子发问,为首那位拱了拱手道:“殿下,可否再仔细为我等重复一遍当时殿上的对话和经过?”
二皇子抿了下唇,叹了口气,重新坐回了座位上。
“唉,好吧,你们也都坐。”
众人纷纷谢过殿下落座,二皇子目光放空地注视着前堂,回忆道:“早朝前半部分,一切正常,只是我听父皇的声音有些沙哑,便主动站出来请安询问他老人家龙体是否安康,结果却被父皇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暂时还死不了,我儿不必担忧’。”
他握紧拳头,一拳砸在了身下红木椅的扶手上,“可待太子出列,说要把自己府上那支百年人参进献给父皇,父皇却龙颜大悦,散朝前,还说要等自己这次出宫回来,要宣布一件大事——”
二皇子神情狠厉:“老大已经是太子了,大雍近来国内又无甚大事发生,你们觉得,父皇这所谓大事,会是什么?”
“这……”
幕僚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做声。
还能是什么?除了皇权更迭,和平年代国中最大的事,那自然是封王呗。
可一旦封王,就意味着二皇子如果不选择那条最极端的路,或是太子意外暴毙的话,那他就彻底与皇位无缘了——不,就算太子暴毙,也该轮到太子的长子继承皇位。
二皇子可不接受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压在自己头上!
“或许,陛下是另有他意,”沉寂一种,一位幕僚小心翼翼地起身献策,“不如殿下暂且忍耐一段时间,以不变应万变……”
“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这话,别说殿下了,连我都听腻了!”
不等神情莫测的二皇子回答,明敖便霍然起身,指着那幕僚的鼻子道:“我就问你,今日这一出,殿下明显是无妄之灾,太子身为兄长却毫无兄友弟恭之态,更无身为储君的胸襟气度,眼看着都要骑到殿下的脸上去了,你等却一味叫殿下忍耐,也不知究竟是何居心!”
“你!”
那人顿时气极,反唇相讥道:“明敖,别以为你有几个臭钱,就能对吾等指手画脚了!满身铜臭的下九流商人,能进来旁听已是殿下不拘一格降人才,你还有胆来指点我一个翰林进士?”
“好了。”二皇子淡淡道,“都坐下吧,诸位都是同僚,有话好好说。”
虽说他也赞同商人是下九流的看法,但不得不说,明敖这番话的确是搔到了他的痒处。
所以他冲明敖颔首道:“你且继续说。”
明敖眸光一闪,冲他拱了拱手:“殿下既然问了,那明某便大胆开口:殿下,时不我待,先不论陛下所讲的‘大事’究竟是什么,您可知晓,近来太子在城中散布的留言?”
“哦?”二皇子顿时坐直了身体,皱眉问道,“是何留言?”
“坊间都谣传,说九月初九,天狗食月,帝星将陨。”
明敖清了清嗓子,故作玄虚地压低了声音,“而这谣言的出处,据说,是黄大人流放在外的家眷亲口所讲,乃是黄大人临死前,在狱中留下的十二字血书谶纬。”
二皇子睁大了眼睛,脸色瞬间惨白如雪。
“什么——什么谶纬?我压根儿就没听过这种事情!”他手脚冰凉,勃然大怒道,“是谁如此包藏祸心,胡乱传谣?这是要把我推上绝路啊!”
黄甲是他的人,这是满朝文武的共识。
即使当时他只是单方面对黄甲接触示好,想要硬蹭上这位老臣的名声,但当黄甲被太子控告,下狱审讯的那一刻,他即使不是二皇子党,那也得是了。
“是不是太子?”
二皇子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自己那位好兄长,俊秀的脸庞几乎扭曲,“肯定是他!除了他,再没有别人了……父皇居然也信了他……哈哈哈哈,简直可笑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