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一颗湿漉漉的头从井口冒了出来。
他反仰脑袋,朝摇轱辘的温葶露出甜甜的欢笑,夹杂着少年得意。
温葶也笑。
她抓着他的肩膀,把他从井里拖出。
两人一块倒在地上。
宫白蝶感受到背后女人吃力的粗喘,她的指尖挨着他的背,用力过度的手不断颤抖。
他面前是身首分家的阿家克。
血流了满地,被他带出来的井水冲淡,也冲得愈发扩散。
少年的绿眼不复平日的光彩,黯淡如灰。宫白蝶和那颗头对视良久,良久之后,轻声说道,“死了。他死了。”
温葶缓了很久,终于有了点力气。
她踉跄起身,用染血又沾水的手将宫白蝶拉了起来。
乌云挪开了半缕,透出点微光。
她拨开沾在他脸前的湿发,自己亦有几缕碎发被血黏在了脸上。
“对,他死了。”她气喘吁吁,如释重负地笑,“幸亏他也是人,砍下头一样会死。”
宫白蝶仰头望着她。
他发上的水和她指尖的血一并坠下。
“还不保险,”她说,“我们得火葬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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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我也会流血,我被砍下头一样会死。我也是人,温葶。”
温葶:谢天谢地,真是个好消息。
第67章 狂想大厦
宫非白坐在床边。
昏黄的床头灯照映出女人恬静的脸。
他伸手, 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指触向温葶,在即将碰到她时陡然停住。
收手,他扯下这只碰过其他角色的手套。
冷白的五指从黑色的薄布中抽出, 赤.裸的指尖轻轻覆在温葶脸上。
肌肤相触, 他颤了一下。
“退下。”一柄剑自后架在了他脖子上。
宫非白回眸,余光对上了蓝绲白衣的自己,那个长发三千、一言一行皆由温葶操控的自己。
“来得真快。”他转过身, 双腿交叠,“真是个好奴才。”
这坐姿令宫白蝶狠狠拧了下眉, “如此放荡,成何体统!”
宫非白充耳不闻, 兀自将脱下的手套戴了起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剑尖往前了几寸,“她已两次抛弃阿家克选择保护你, 你为什么还要来这里!”
“嘘——”宫非白在唇前竖起食指,“你天天奉读的男戒男训呢, 好男人说话的声音可不能高于40分贝。”
宫白蝶咬牙:“不可理喻!你到底有什么不满意!”
“哈……”宫非白遗憾地摇头叹气,“她把我留下的那一刻, 我真是感动坏了,可她不该说那一句。”
她说,难得一见他这幅样子,怪可爱的。
她将他的疯癫、他的绝望视作可爱和有趣。
“我差一点儿就要放过她了, 她非要揭我的旧疤。我真是……很不高兴。”
无数的他,曾无数次穿上穿上嫁衣, 满心欢喜地将自己献给婚姻。
宫白蝶对有些玩家的好感度不高,但他对每一个玩家都绝对忠贞。
他毫无保留地献出身心,而他的妻子粗粗扫视几眼,便将时间倒回从前——
在宫家焚毁、在他流落街头的时候, 他们将他买下,当做娈童圈养,一辈子为奴为妾;
在他沦落妓院时,他们将钱票塞进他的袖子,兴致盎然地让他陪酒弹曲;
在哄他抛下一切,骗他回皇城为家人翻案后,她又突然变脸,冷酷无情地告诉他,她为女皇效忠,负责捉拿宫家逃窜的反贼。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宫白蝶穿了不知道多少次嫁衣。
每一次,她都在他最幸福的时候将他拉入地狱。
他恨得血肉都在焚烧,他囚禁过她、杀死过她,可他的报复、拼尽一切的反抗,换来的只是她的嘻嘻哈哈。
她不在乎自己死不死,不在乎那个世界的后续,她只觉得他的反应有趣。
高兴、生气、愤怒、惊恐、绝望……每一个结局、他的每一种反应都让她兴奋新奇。
他视她为妻、奉她为主,为她每一个反应牵动心神,唯恐她饿了渴了、冷了热了。
稍有丁点儿的良心,都绝不会对变成疯子的丈夫、孩子,哪怕只是普通朋友,笑着说出——
「难得一见你这幅样子,怪可爱的。」
多可惜,差一点点,他就心软了。
但在这句话后,宫非白觉得温葶该为那句话多付出一些辛苦。
他不再帮她杀死角色了,他要她自己动手。
“那只是梦!”
长剑反出白光,宫白蝶喝道,“她以为那只是个梦、以为你很快就会恢复!玩弄你的是别人,和她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