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视空中巨大的灰茧,一眼看向隔间里的温葶,朝她走来。
温葶咽了口唾沫。
灰色的雾绳交织纵横,每一股浓雾都在翻滚。
被Max撞开的隔间门板半开,斜斜摇晃。
年轻俊逸的男人从雾绳中穿过,昏黑的厕所里,西装白得突兀。
留在温葶脸上的泪痕冰凉一片,吸走温度。
面对Max时没有的惊慌,此刻涔涔涌起。
灰雾、日暮,诡异的人茧悬在空中,他白得不染纤毫,如同新雪刺目。
色彩光影的巨大反差让温葶头晕眼花,隐隐作呕。
那颗巨大的人茧挂在宫白蝶身后,仿佛高悬的警告——
他是杀人的怪物;
那也随时会是她的下场。
黑色手套覆在她脸上,抹去了一指泪。
他看着她,眸光冰冷晦涩。
混乱的感情糅杂在那双凤眸里,像盘脏颜料,温葶难以从中分辨他的思想,只剥离出了一点愧疚。
温葶扑进他怀里,颤抖着抽泣。
她不能长时间与他对视,像是她能看出那一点愧疚一样,他也会从她的眼中读出她的想法。
宫白蝶没有推开她,也没有安抚她。
他们站在窄小的隔间里一言不发。
夕阳沉落,天色全然黑透。
良久,宫白蝶的衣襟里传出沙哑的哭腔:“……我讨厌这里。”
他敛眸,眼睫颤动了一下。
抬起手,他生硬地回抱了温葶,轻轻拍了拍她。
……
温葶平复了心情。
她离开公司大门,传送回休息室。
进入私人时间,公司相关人员被清出了温葶的世界。
非绿森员工的宫白蝶依旧陪在她身边。
“你去做什么?”
宫白蝶问离开休息室的温葶。
温葶眼睛红肿得厉害,做完近视手术后的眼睛比之前更加敏感,禁不住大哭。
“去找Max的工位。”
手腕猝然被拉住,无灯的走廊上,宫白蝶沉沉盯着他:“他已经变成了茧。”
“可你也说他会‘孵化’出来!”
温葶挣脱他的手,大步往前走。
她来到了Max的工位,打开他的电脑。
宫白蝶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他只看见她坐在Max的椅子上、用着他的鼠标键盘。
想到这把椅子每天被Max松垮的屁股磨蹭、这些键盘鼠标被他抓过油头、摸过脚和下.体的手触碰,宫白蝶蓦地别过头,恶心欲吐。
不——
他强忍嫌恶,飞快拉起温葶。
“干什么?”温葶莫名其妙。
他一脚踢开Max的椅子,椅轮滚出十几米。
滚滚黑烟从宫白蝶手下涌出,构成了椅子的形状,一把全新的椅子出现在桌前。
宫白蝶示意她坐上去,又取出一副手套帮她戴上。
黑色的手套,和他手上的一个颜色,但又厚又长,像是劳保手套。
温葶看他拧着眉给自己戴手套,明白了他的意思,没有反对。
等宫白蝶又抽了纸盖在鼠标键盘上时,她无奈劝阻,“好了、好了。”
“好了?”宫白蝶冷厉地睨她,余光指着反出油光的键盘。
“……”温葶闭嘴。好,是她不识好歹。
他呵笑一声,像是把碍事的巨婴赶出厨房。
四周漆黑一片,只有屏幕亮着。
员工手册上的规则提到:为节省不必要的能源浪费,公司每日00:00-07:00只保留基础供电,但公司24小时为员工开放,可以免费加班。
没有灯,没有空调,温葶一路走来确认了监控,摄像头上的红外感应灯也灭了,只有电脑还能为了“加班”而打开。
她点进电脑版的OA,没有手机可以扫码登录,温葶将光标移到密码那一栏。
她敲着键盘,每敲一下,宫白蝶就皱一次眉。
这个喜欢用小头思考的男人如温葶所料,从来没有改过OA密码,依旧是初始的LS123456。
如果今天宫白蝶没有来,温葶预备或是逃跑,或是顺从,然后——
为他提交离职申请。
“无法提交?”温葶骤然回头,看向宫白蝶。
“他已经变成茧。”宫白蝶道,“员工死亡,劳动关系自然终止。鉴于是下班后死亡,他的账号明天上班后才会被注销。”
“可你说下个考核日他会变成蝶从茧里出来,比普通尸怪更加强劲。”温葶急道,“他的身体还在公司,说不定没有死透,不能让我现在把他开了吗!”
宫白蝶勾唇,笑而不语。
温葶握拳。
他既不能停止考核日,也不能给她暗箱打分、提高名次……
要么宫白蝶是个废物;要么,他根本就没打算让她好过。